電影《鱷魔》影評：鱷魔---距離神作只差理解，換一個角度

如果，這部電影還有一條暗線。

如果。它本身要表達的，要比它實際呈現出來的更多。

如果。換一個視角去看。從來沒有鱷魚，沒有洪水，影片中出現的人和對應的故事情節，未曾真實發生過。一切都只存在女主的幻想之中。

突兀。分裂。極緻的刺激。是整個觀影過程中始終貫穿的詭異感受。一方面，忍受不了堪稱侮辱智商的各類BUG，再一次體會到被上海堡壘支配的恐懼，槽點太多反而不好下手；另一方面，卻始終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將我牢牢釘在原地。是女主的大長腿？刺激緊張的節奏？極具感染力的畫面？人性的扭曲亦或道德的淪喪？

最後一幕。女主手中的SOS信號彈點燃，紅光滿天，轉頭，深情凝視父親。她的眼神複雜，難以捉摸，似乎打破次元壁壘，射穿了屏幕。被瞬間擊中，開始了以下（嗶：高能預警）瘋狂劇透的解讀。

讓我們重頭播放這部電影。或者說，重新結構。

狂風暴雨，天色灰暗，象徵著女主的精神崩潰乃至錯亂的開始。她幻覺了一切，包括父親的失蹤以及可能遇難，同時幻想出和姐姐的一通電話交代自己回去的原因，實則是對自己解釋，圓上為什麼要去找父親的邏輯。從這通電話裡，折射出女主同父親的關係是有問題的，一方面是怨恨，一方面卻是渴求，「無論如何也要救回父親」式的相愛相殺。一個小細節：在女主的姐姐追問她幹嘛非要回去時，她轉移話題扯起了姐姐的前男友。潛意識裡她知道真相，只是她無法面對。類似於《禁閉島》，精分的小李子在每一次即將意識到真相的場景裡，都選擇了一切可能的手段去逃避。

電影裡反復出現的畫面是父親在泳池邊給她打氣加油，鼓勵她好好游泳，最後她伸出手，是父親將她拉上了岸邊。我認為這一幕是真實發生過的，卻並非電影裡表達出的堅持到底戰勝困難或父愛如山一類的陳詞濫調。雖然，每次女主精神快要崩潰時的確是這段畫面反復出現給予她信心，而在她病發時也確實是這段珍貴的回憶讓她沒有徹底遁入瘋魔。

因為這是她曾經得到過的，為數不多的父愛中最刻骨銘心的一段。也提前劇透了失敗的終局：她本身是依賴人格，認定只有父親才能拯救自己，並和他維持著一段病態的共生關係。影片裡反復出現父女互救的橋段體現了這一點，我們之後再詳細分析。

先說結論：一個不獨立的人格，走不出困境。更何況依賴的對象是個問題很大的人。有一個細節：她在老房子裡，發現了父親的抗抑鬱藥和酒瓶。她的父親，其實是精神病人。後面的劇情裡有過一段父女交心，談起曾經他那段失敗的婚姻，女兒問是否是因為我的錯，父親說恰恰相反，要不是因為你我倆早離婚了。母親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她現在找到了她的幸福。這段對話自然是女主幻想出來的，用來安慰自己：父親是愛我的，我沒有做錯。而父母離婚是真，她背負強烈的罪惡感也是真。

倒推時間線，實際發生的情況應該是：有精神疾病的父親在未發作時帶女兒去訓練游泳-----女兒遺傳了父親的精神病，病發，失去正常生活的能力，輟學在家休養---父母爭吵，母親出走---父親的精神病發作，靠吃藥和酗酒度日----無力承擔起撫養女主的責任。女主一度認為是自己的病情導致父母離異。而父親不僅沒有開導她甚至精神上虐待她，比如說一切不幸都是你造成的一類話。女主病情逐步惡化，我們可以推測，是在她發現了父親是精神病人這一導火索，才徹底精神分裂，開始產生整部電影的幻覺。感情上的兩極，一方面自己曾經是父親的掌上明珠，父女情深，一方面現如今父親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無論是遺傳，還是眼下飽受虐待的局面。她的神智就此被撕裂，分不清現實與幻想的邊界。

這就可以解釋，一次次鱷魚的撕咬，她都能挺住。這從正常角度來解釋根本解釋不通：誰他媽被咬成這樣還能活？很多次緊要關頭，明顯鱷魚的速度足以咬住她也被她逃脫了。打個比方，我們都做過被怪物追逐的夢，但一次次都化險為夷。從精神角度分析，怪物是我們的心魔，也可以解釋為壓力，肉體上無法殺死我們，卻在精神上造成實實在在的痛苦。通過做夢我們釋放壓力，而女主在夢裡時而逃脫，象徵著她時而好轉。被咬住的時刻則是病發無力躲過，也是一遍遍發生過的：疾病撕咬著她，精神上流血，破碎，骨折---而同樣的，這些苦難她父親也不斷在承受，同樣飽受精神疾病的折磨。在影片裡父親第一次亮相時便是昏迷流血的狀態，很有可能是現實中女主親眼目睹父親病發的場面。她認為自己有拯救父親的使命和責任，而這本身是有違倫常的---應該倒過來，由父輩承擔保護照顧下一代的責任。這遠超出女主的能力範圍，所以在她承受著巨大的精神折磨時，幻化出不同人格代替自己受苦。於是我們可以看到影片中出現的幾個路人甲，上來亮相沒多久就被鱷魚KO了。而女主是在向他們求救的，我們可以解釋為這些人格就是為保護女主而生。在他們掛逼後，女主得到了短暫的一波喘息。

影片中還出現過象徵著權威可以提供保護的警察被弄死（去專業精神病機構尋求治療失敗），好不容易找到了聯繫的對講機卻雞同鴨講求助無門（曾試圖通過溝通尋找外界支持同樣失敗），以及至始至終只隱約出現過，感知大於具體形象的救援直升機。這個挺有講頭。可以說女主已經徹底絕望，幻想不出能幫助父女倆逃出生天的秘密武器到底長什麼樣了。它僅僅是一個信念，被命名為直升機，看不見，摸不著。理解成宗教是比較恰當的，很多人精神上走投無路路時，都會選擇皈依宗教獲得解脫。而我認為，女主對於宗教的態度是值得玩味的。

當直升機第一次出現時，女主毫不猶豫地點起了信號彈，是出於本能，未經思考後做出的選擇。結果不僅沒得救，反而跳出更大塊頭，更兇殘的鱷魚打碎玻璃，橫衝直撞而來。換作現實中，女主曾求助過宗教的力量，卻遭到了潛意識更兇猛的反抗---玻璃可以理解為潛意識至表面意識的壁壘被打破：內心深處無法強迫自己相信骨子裡不信甚至是嗤之以鼻的東西，受刺激後，疾病更猛烈地發作。而我們看到這一次，女主以一個堪比手撕小鬼子的騷操作，誘敵深入加迴旋踢加後空翻，把鱷魚鎖在了廁所裡？？我相信看到這一幕的觀眾內心都是懵逼的，而我也是不停地WTF？？？但，如果換成現實就很好理解了。在求助於宗教失敗後，女主燃起了靠自己走出來的信念。事實上這個理解是對的，精神疾病，或者說世間的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力量治癒或獲得。可惜，女主的方法錯了。

她先是大吼一聲come on u fucker，勇敢地面對了心魔。如果那一刻，她就此醒過來，領悟到真相不再自欺欺人，也許會有不同的結局。但她沒有，仍舊在欺騙自己，將負面的東西（念頭，心魔，負能量，都可以這麼說），通過一個鎖上的舉動，安慰自己，它不能再傷害到我。而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堵不如疏，或者說怎麼疏都可以，無論是分裂人格自我保護，依賴藥物哪怕是酒精鎮定，這些方法再爛，但它的路子是對的。可一旦選擇了堵，封閉，拒絕承認它的存在，騙自己已經安全了，那等於是宣告了死亡的結局。也就是在女主把鱷魚鎖起來的那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全線崩潰，再無好轉的可能。之後幻想出來的和父親一同躺在甲板上，直升機來救援了，本質類似於賣火柴的小女孩臨死前，在火光的幻相中得到最後一次溫暖。

我們看不到直升機救出父女倆的畫面了。我們的視野，只能通過女主的眼睛去看，而她最後的視角是回眸一瞥，背後的紅光是虛化的。得救是假，生命走到盡頭，最後看一眼這世間視為至寶的親人，才是真。

在女主的幻覺裡，一遍遍擰巴，徒勞無功，莫名其妙將大好形勢搞砸，又能在極端惡劣的條件下逃生。正常邏輯解釋不通，從現實角度看到的，只是一場荒唐的鬧劇。可在精神病人的頭腦裡，這一切卻嚴絲合縫。瘋狂，妄想，脫離實際，卻偏偏能自圓其說。我能想到讓一個正常人最能引起共鳴的角度，是回想一下自己曾經做過最詭異，最恐怖的噩夢。也許至今你都解釋不通。它只是那麼發生了。

至於姐姐是否真實存在，我給不出定論。但貫穿女主的生命裡，的確有一位帶給她溫暖和愛的角色，在畫面裡呈現出來的是一隻叫sugar的狗。由於其除了賣賣萌，關鍵時候啥忙都幫不上，由父親飼養的特質，開個惡趣味的腦洞：它其實是女主的母親。

另，女主對父親的感情有多矛盾，從一個細節裡也能看出。父親淹沒在地板下方的洪水中，幾乎斷氣，一度瀕臨死亡。女主一定幻想過他死去。在被虐待受傷後，極端情緒浮現時，這樣的幻想能舒緩內心的痛苦。但她也意識到，父親的死亡並不能帶給她解脫，相反會徹底失去活下去的動力。所以她又拼了命地一次次去救他，尋找他，這是她陷入幻覺後唯一的使命：找到他，治癒他，讓他回到最初那個健康的，愛著她的父親。是生存本能告訴她，只有滿足了這個條件，她才能好好活。

而在現實世界裡，這不可能發生。

在寫這篇影評的最初，我想過在電影結束時，添上一個鏡頭：女主在病房裡睜眼醒來。其餘一概情節不用，留白，讓人們倒回去自行挖掘。寫著寫著發現，女主不會醒來了。寫到快結尾的時候，也想過要是女主在怒鎖鱷魚時醒來，交代另外一個戰勝心魔的結局。同樣，也發現，在我這個奇葩，用精神病人的邏輯解讀下的版本，根本就沒有如果。

在我的版本裡，女主的命運從開始就已經注定，再無改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