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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失速夜狂奔》影評:真實與夢幻此消彼長

失速夜狂奔影評

首發於公眾號 虛穴取繭(ID:Cocoonics)

觀影回來已經夜深,背景資料就不放了,畢竟我還是認為影評本就是觀影後的解讀。

《失速夜狂奔》的觀影體驗充斥著各種晃動的鏡頭,噪音感的電子配樂,以及讓人措手不及的聒噪混亂突發狀況,(但大部分觀眾仍舊評價「看得很爽」,估計這得多虧薩弗迪兄弟利落的剪輯)接受了這樣粗糲的電影風格以後,倒覺得它做到了難能可貴的一點——沒有讓戲劇化的意圖蓋過了影像的真實感。

困獸之鬥,且是頭腦清醒的困獸,觀者很易如坐在羅馬鬥獸場,以追求刺激的目的輕鬆又玩味地欣賞整部電影。的確,就像人們總是為速度與激情買單那樣,驚心動魄的緊張下讓人腎上腺素飆升。但《失速夜狂奔》勝在把好萊塢套路式的「以反轉為手段」的故事講得真實,能做到這點是非常困難的。就拿最近大熱的豆瓣404了的韓片來說,一個勁的慢鏡頭抒情不提,回家半路的反轉,加上結尾飆車戲無論如何都讓人無法信服,以真實題材改編的電影倒還不如全虛構劇本來得真實。

現代電影導演對運動鏡頭有種狂熱的嗜好,現在的美國獨立導演估計也對近景手持、迷茫的街頭一代有種狂熱的嗜好。又是通篇手持晃動加大篇幅的近景,喧鬧而混亂的毒品,犯罪,還有比較突出的一場遊樂場戲,這些元素熟悉得就像今年聖丹斯同出自美國獨立導演之手的《沙灘鼠》(Beach Rats)。不過兩部片氣質完全不同,前者盡力地揮拳,向生活,向命運,向自己所認定的對錯拼命發狠,只可惜這股蠻力因為最根本上的原因而無法發揮作用,與真正的」失速夜狂奔「背道而馳,歸咎於社會。而後者,更關注個體,畏畏縮縮,在自己的人生決定中猶豫不決,所以浮浮沉沉,將僅有的力氣都花在內耗。

兩個主角,兩條線,兄弟倆一明一暗。故事開始於冷靜機警的哥哥康尼帶著有認知障礙的尼克去搶銀行,逃跑途中弟弟撞上玻璃被捕。哥哥逃脫後,去非法機構保釋已轉移醫院的弟弟失敗,花了大功夫救出的人又擺了烏龍。

別看《失速夜狂奔》劇情劍走偏鋒,彷彿人生沒有最糟只有更糟,其內核卻仍舊是個帶著強烈社會批判性質的電影,甚至帶著教育意義,「你的人生是由你作出選擇的」,簡直積極向上。但究竟社會上存在這樣的一個群體,責任是否在個體,而個體又是否真的有得選擇?答案在電影裡,立場鮮明。

哥哥一昧認定心理醫生所做的治療是在傷害他,回憶起讓弟弟流淚的傷痛過去對他毫無好處。他的種種行為本質原因不在於人格,在於缺乏教育:因為不懂心理學,所以對治療中心抱負面態度。因為不懂法律,千方百計冒險為救可能被判無罪的弟弟。

人物塑造上,他是一個頭腦清醒,反應迅速的人,他每作出的選擇都是深思熟慮,但目的都是為了逃避責任。是出身使他走上這一步,他與認知障礙的弟弟相依為命,另一個唯一的親人只是奶奶。這樣的家庭設定與他半夜求助的那家人一樣,年僅16歲的少女也和奶奶(grandma,不確定是婆婆還是奶奶)同住。老年人需要吃藥早睡,哥哥問少女平常幹什麼?答案只能是徹夜不睡看電影,並交過販毒的前男友,毫無危機意識和獨立思考能力地仍由他擺佈。她長大了,又會是一個怎樣的青年?導演似乎有意塑造單親家庭的問題形象,哥哥的女友家庭也是只存在母親,且又是一個完全被哥哥控制的狀態。

在這些角色的襯托下,整部電影充斥著無窮無盡的爭吵,歇斯底里的吼叫和不分緣由的暴力。紀錄片式的拍攝方式有要命的真實感,羅西里尼(Roberto Rossellini)走上街頭拍攝羅馬人民的痛苦,薩弗迪兄弟就拍攝美國底層街頭青年的渾渾噩噩。繼《天知道》後,這兩兄弟再次聚焦少數群體,塞給美國的社會底層一個放大鏡。我們就這樣隨著電影見證每個最終走到社會邊緣的人,是怎麼被命運的齒輪推上「無可奈何」與「別無選擇」的岔路。

影片的開篇與結尾的靜與中間一個多小時的亂象對比即見導演功力,風格化得來可以迷幻坐著過山車,靜下來時,哪怕只是弟弟與心理醫生的面對面對話的臉部近景互切,問答來往之間,弟弟無聲地湧出一滴淚,就已足夠震撼。而接近尾聲部分,弟弟被轉移到心理治療中心參與遊戲的鏡頭,也讓人心碎。「如果你曾感受到愛,請走過這個房間」,中心的老師這樣說,弟弟走了過去,愛人的與被愛的都一樣脆弱,一樣迷茫,他們看似有得選擇,卻不一定能作出正確的選擇,壓抑又無助。

一個漫長得無以復加的夜晚,在兩個小時的電影裡被放大讓主角與觀者都精疲力竭,難得我們能讓往後坐一坐的夜車航拍部分,讓觀眾一直習慣近在鼻尖的人物突然就顯得極度渺小。一條條高速公路就像「吃豆人」的遊戲頁面,也像我們常能從電視新聞報道中看到的警匪追逐空中直播。我們的主人公不過是一頭困獸,因為一個接著一個命定般的意外與錯誤疊加,編織出一張命運的巨網,誰都逃不掉。影片一開頭醫生就問過弟弟「貓和老鼠」的詞彙聯想遊戲,而有趣的是自從醫院後每場追逐戲都是俯視視角,從陌生奶奶家偷車逃出,再到從遊樂場換保安車逃出,到最後被警察在樓下抓到。不知是不是想表達和弟弟在一起的時候,弟弟仍是那個可以自主選擇的人,還是想在第一場追逐戲給《猜火車》(Trainspotting)的愛丁堡街角來個致敬。

總的來說,製造夢幻的同時記錄現實,手持攝影從一種記錄的手段演變成普遍的電影表現手段。一直以來,薩弗迪兄弟讓人欣喜的一點就是,打破了邊緣化人群的既有印象,用攝像機近距離地凝視人們的七情六慾與思想,剝去標籤的表皮,把血肉直接地呈現在我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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