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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同義詞》影評: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國家,你總得選一個

同義詞影評

說實話,在看完《同義詞》之後,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那達夫·拉皮德的這部作品,完完全全配得上金熊獎。不僅僅是影片的上乘的質量、藝術性與內涵性兼具的表達,更重要的是影片所包含的政治元素,這與一向以「政治」為代表的柏林電影節是高度契合的。

這部影片有些導演自傳的意味。導演那達夫·拉皮德生於以色列特拉維夫,完成兵役後,突然萌生了逃離以色列式命運的的想法,他買了張機票飛往全然陌生的巴黎,想要從此成為一名法國人,學習文學。在融入法國社會中感受到的想像落差,他親身感受到這種的挫折和怒氣。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也是確認身份的一桿標尺,而故事里約約瑟夫癡迷同義詞學習和法語詞典的習慣就源於拉皮德自己,對於文化衝擊的討論通過語言這種標誌性的載體表達是最好不過。


淺層次上來說,這是一個外來者企圖融入自己理想中的社會的故事。誠然,約亞夫的舉動足以稱得上決絕,他拒絕使用希伯來語,儘管父親告訴他「一個不說自己母語的人,等於殺死一部分自己」。甚至是對方聽不懂法語的情況下,他依舊固執的講法語。

在講述這一層面時,那達夫·拉皮德的運鏡是帶有炫耀式的:手持攝影幾近360°展示巴黎的街景,從街景跳躍至主觀視角,上下左右瘋狂晃動鏡頭,然後又毫無預兆的跳回街景。如此張揚的鏡頭運動,將主人公內心的緊迫與不安表現得淋漓盡致。那麼,約亞夫在法國融入了多少呢?

電影的開頭靜得讓人屏息,因為一些不明的原因對於家園和過去滿腔憤恨,約亞夫決定逃離來到巴黎。他男子佝著身軀在巴黎潮濕的道路上前進,摸進了一幢寬敞而幽暗的無人公寓。他終於得以喘息片刻,將衣衫褪去、赤裸地沐浴。然而,就在這幾分鐘之內,衣物和全身家當卻莫名不翼而飛、慘遭洗劫。

語言不通的他,驚慌失措之下,赤裸裸地在公寓走廊裏奔跑呼救,直到精疲力竭,空蕩蕩的大樓裡也無人來搭救他。寒風襲來,無遮無攔的他被凍得瑟瑟發抖,只好光著身子返回浴缸,最後他躺在浴缸中,或許是放棄、抑或是釋然,等待著死亡的到來,對於約瑟夫來說一切尚未開始,而巴黎就剝奪了他的一切。

直到一對住在公寓裡的年輕的情侶發現了蜷縮在浴缸裡瀕臨死亡的約亞夫,這才獲救。此時呈現出一種「前途光明」的感覺:得到貴人相助,就有了立足的根本,法國社會一向倡導的自由、博愛,讓約亞夫以為自己會真的脫胎換骨,從此正式成為一名法國人。

然而,這對「靠祖產養尊處優」的法國男子艾米勒和一個「視性愛如日常」的巴黎女子卡羅琳組成的情侶卻是另有企圖:

他過去在軍中的悲慘遭遇,卻成了艾米勒筆下的絕佳題材,以此來作為自己的寫作素材。而卡羅琳則更為過分,從一開始就「看中」他媲美羅馬雕像的肉體,也淪為卡洛琳每晚的意淫目標,永無止盡地利用他滿足性慾,三人於是發展出一段極其微妙的三角關係。


一無所有的約亞夫,索性決定脫胎換骨,從此當個法國人。他開始拒說希伯來語(母語),他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一本法語詞典,背誦同義詞方式,積極學習法語,從此,無論做什麼,約亞夫嘴裡都在嘟嘟囔囔著法語詞,這位以色列年輕人只要張口表達,必用法語同義詞來取代母語希伯來語,他是那麼迫切地渴望擺脫自己的希伯來母語。

他渴望擺脫的何止是語言,對他而言,關於以色列的一切,全力融入這個他心目中的理想國度。他堅信, 成為法國人就意味著他靈魂的救贖。

片名「同義詞」很好的概括了這部電影,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幾乎時時刻刻都能覺察到這種意義的存在。在這裡就是指為約亞夫學習法語的方式,也就是通過同義詞之間的串想,擴大自己的詞彙量。

那麼說,約亞夫融入了嗎?

有好友,有工作,甚至被人特地「安排」了妻子,不能說是沒有融入。但是,巴黎本地人從未把他當作「自己人」看待,始終以一種溫和的疏離感來對待他。當他試著取得法國移民身份時,他留在這個國家越久,他越感受到這個國家的蠻橫偽善。

前文所述,「同義詞」是本片的一個關鍵詞,涵蓋幾乎所有內容,更深一層的含義在影片過了一多半時,才通過一場激勵的爭吵得以體現。電影中有這樣一句台詞,「巴黎當然是美的,可是巴黎的美,只是展示給不了解它的人看的」。

約亞夫在課堂上學習法國文化,一個舉止誇張老師以法國的主流思想對他們提問,以灌輸式的教育傳達法國的主流思想。而在那場激烈的爭吵中,這樣的提問——不妨說是拷問,雙方都轉換了身份。約亞夫與音樂家產生爭執,先前不公正待遇所積壓的怒火都在這一刻爆發。伴著交響樂曲,他不斷地重複著課堂上的問題,其實也就是在憤怒的詢問:「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文明包容的法國嗎?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外來者’的嗎?」

這一場戲的運鏡與構圖也是值得玩味的,爭吵中,攝影機緊跟約亞夫,約亞夫近似入侵者的身份不斷逼迫,巴黎的音樂家們都是一種逃離的姿態,可是不論怎樣,他們始終在畫幅中佔據一定的位置。結合約亞夫先前在法國的經歷,即是看似融入卻始終隔閡的狀態,導演想要表達的內容在此刻才明瞭,國與國之間不過都是「同義詞」罷了,看似文明自由的法國,與自己想要逃離的以色列,其實都是一樣的。


「世界上沒有完美國家…你總得選一個!」

《同義詞》結構上的處理,從開場時的無處容身到結局時的不被接納,也暗示了約亞夫此次的努力無疾而終:

影片開頭,約亞夫被搶劫後拼命敲門尋求幫助,無人應答;

影片結尾,約亞夫又是拼命敲門,依舊無人應答;

影片開頭,約亞夫拒絕希伯來語。

影片結尾,約亞夫又重新講起了希伯來語。

是否融入,是否逃離,都不重要,因為有些東西,都是「同義詞」,怎麼逃也逃不掉。

故事也以旅人視角、狠揭法國社會瘡疤,點出其雖認同接納移民、卻依然排外的社會矛盾心態,影片看似對宏大的身份認同矛盾和舉世皆然的文化與階級隔閡爆發的同時,也充斥著對看似平穩精緻的法國社會一次用力的叩問,伴隨憤怒與困惑的情緒充斥其中。

《同義詞》是一齣荒誕、誇張的移民寓言。以約亞夫的主觀視角講述故事,簡潔明瞭,人物的狀態、心理也都得以深刻的刻畫,同時也使得這樣一個政治隱喻故事不那麼晦澀難懂。節奏的處理上也是張弛有度,情感的爆點與矛盾的激發都安排的恰到好處,前期的鋪墊與後期的爆發緊緊抓住觀眾的注意力,不自覺深深陷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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