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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重生騎士》影評:如此溫柔

重生騎士影評

2018年最喜歡的電影之一

好萊塢進入頒獎季。美國時間1月5日,奧斯卡前哨獎項之一,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公佈了獲獎名單,宋丹丹繼女、中國導演趙婷執導的《重生騎士》獲得最佳影片,趙婷還獲得了最佳導演第二名。而在之前,《重生騎士》已經獲得過哥譚獨立電影獎最佳影片,入選了《視與聽》雜誌2018年二十佳和BBC十佳影片,獲得第70屆戛納電影節「導演雙週」藝術電影獎、平遙國際電影展羅伯托·羅西里尼榮譽最佳導演獎等獎項。漫威已經宣布將由趙婷執導新系列電影《永恆族》(The Eternals),她也成為漫威電影歷史上的首個有色人種女性導演。

《重生騎士》的成功讓更多人發現並驚詫於趙婷的才華。一個中國女性用8萬美元成本在美國拍了一個美國故事,還能夠獲得美國主流影壇的認可,這可以說是破天荒的一次。固然之前就對《重生騎士》抱有極高的期待,但觀影過程中,《重生騎士》還是給人強烈的衝擊,它細膩、感傷又柔情,以至於即便是好幾天後依舊念念不忘。

《重生騎士》聚焦美國西部的印第安族群,它講述了一個年輕牛仔的故事。依照美國的類型片劃分,它可以歸類到西部電影這一類別中。而提到美國西部牛仔,很多人腦海中會浮現出這樣的形象:寬簷的牛仔帽、牛仔褲和皮衣、柯爾特左輪手槍、帶有刺馬釘的高筒皮靴,當然最重要的,還要有一匹駿馬。就像戰士的手中要有槍,漁夫出海需要有船隻,一個牛仔也必須有一匹馬,馬是牛仔的魂。你能想象,一個牛仔失去他的馬匹,甚至是不再騎馬嗎?

這正是《重生騎士》的切入點。布雷迪是南達科他州頗有名氣的牛仔,曾在競技場上有過多次精彩的表現,儼然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但在一次表演中,他跌落馬背,腦部遭到重創。雖然對牛仔來說,「騎馬與痛苦相伴」,受傷是家常便飯,休息一段時間便重回馬場,但腦部受傷給布雷迪留下嚴重的後遺症,他的手會不時痙攣,並伴隨劇烈的嘔吐,有時還會暈倒。醫生要求他不得再騎馬,否則情況會更加嚴重。

於布雷迪而言,馬背上承載的不僅是生計,更是他的全部熱愛和夢想,是作為一名牛仔的自我身份認同。篝火唱歌時,他跟幾個朋友心有戚戚地表示,要做一輩子牛仔,帶著如信仰般的虔誠。布雷迪不想放棄,他對所有人說,他只是在恢復階段,還要回去。他先是去當馴馬師,結果痙攣愈發嚴重,醫生下了最後通牒。布雷迪仍不甘心,他又去給人當馬術教練。訓練是在一個手動搖晃的木馬背上擺姿勢學動作,布雷迪只能在上面過過癮,他的悲憤和不甘都寫在臉上。

沒有什麼比不能騎馬馳騁和競技更讓他痛苦失落的了。電影中多次出現一個叫萊恩的殘障人士,他曾是年輕氣盛的天才重生騎士,是布雷迪最好的兄弟和最崇拜的偶像,而今他卻成了一名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殘障人士。布雷迪常去探望萊恩,不厭其煩地幫萊恩做康復訓練,想幫他重新回到馬背上——即便這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布雷迪為朋友痛心,他也懼怕這樣的下場,可如果不能騎馬,重生騎士的意義在哪?

是為夢想而死,還是放棄夢想痛苦地生?這是擺在布雷迪前面的困境。「我相信上帝給了我們所有生靈不同的使命,對馬而言,是在草原上奔跑,對牛仔而言,是騎馬。」當他為那匹再也站不起的馬安樂死後,布雷迪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如果《重生騎士》是這個走向,布雷迪最終赴死,那它符合的是以往西部電影對牛仔精神的刻畫,注定失敗了的英雄為夢想和尊嚴而戰,彰顯一種無所畏懼、向死而生的個人英雄主義。無論是1903年的默片《火車大劫案》、1939年約翰·福特大名鼎鼎的《關山飛渡》、1948霍華德·霍克斯的《紅河》,還是近些年來以西部電影聞名的科恩兄弟(《大地驚雷》《老無所依》),他們鏡頭底下的牛仔多是這樣的形象。

但在趙婷的《重生騎士》裡,布雷迪最後放棄了在馬背上死去,他當了「逃兵」,選擇回到父親和妹妹身邊。這不見得是懦弱,相反它需要更多的勇氣。赴死並不容易,但為心愛的人活著、為永不放棄的夢想活著,顯得更加艱難。趙婷如此自陳這樣處理的原因:「我覺得我拍電影的時候是完全把他們還原成最普通的人來表現,而不是那種紙殼式的人物,所以我更想展現他們人性化的一面,他們在銀幕上可以哭,可以笑,不要太臉譜化,作為一個男人他們也有軟弱的時候。我想把更真實和貼近人性的東西完整地呈現給大家,不想再去展現一些已經老生常談的事物。」

在無意間,趙婷完成了美國牛仔精神以及美式英雄主義粉碎式的解構,或者更確切地說,她豐富了西部電影的主題和風格,豐富了牛仔的銀幕形象。

導演趙婷賦予了這個並不複雜的故事最高的美學形式,南達科他州的荒涼廣袤配上絕美的光影,加上悠揚低緩的配樂,讓整個故事沉浸在一種悲涼、細膩、感傷的氛圍中。布雷迪的幾次關於馬的夢境,以及他馴馬、騎馬時的鏡頭切換和光影運用,實在太高明了,它美得令人心碎,輕易地讓觀眾對布雷迪感同身受,並被那種近乎信仰的熱愛和強大精神力量所折服。

《重生騎士》全片採用的是非職業演員,由真實人物扮演自己,紀錄片風格與虛構敘事渾然一體。據趙婷陳述,觸發她拍攝這個故事的靈感,是現實生活中的布雷迪。「這個男孩兒的臉有一種說不明白的獨特感」,一天傍晚,趙婷去看布雷迪馴馬,「我問他馬背上為什麼有一塊兒凸起的骨頭,他說這是上帝放到馬身上,讓它抵擋馬鞍的」。這個印第安男孩對馬的「神性描述」,感動並征服了她。趙婷的判斷是正確的,布雷迪的善良、耐心、溫柔和憂鬱,是整部電影的靈魂,也將觀眾帶到他的身邊。

《重生騎士》之後,我們若提起西部牛仔,想到的或許就不僅僅是懲惡揚善的警長、名震四方的賞金獵人、桀驁不馴俠骨柔腸的硬漢,我們還會想到布雷迪——重生騎士原來如此溫柔。

——首發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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