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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插心之刀》影評:尖刀刺向了誰?

插心之刀影評

最後一幀,淫穢母親的凝視

帶著《午夜狂歡》等影片所駕輕就熟的形式感,岡紮樂茲在《刺心》的最後,他為我們呈現了一場4分34秒的縱慾,純白色的背景之下,演職員的名字依次出現。影片最後幾個鏡頭,燈光突然變暗,首先出現的是安娜的特寫,然後再切向幾名裸體男性,最終在與男孩卡姆的正/反打下結束,而最後一幀,攝影機的視線回到了安娜,她「觀看」著,露出微笑,影片切出,黑屏。

在這場香豔的男性群交之夢中,邪典美學終於回歸古典,或許正如柏拉圖的哲學中所暗示的那樣,它將進入高於「現實」的理念世界,我們看到了古典時代的噴泉和男性肉體,也同樣看到了攝影機背後的人,安娜與同性戀人露易絲出沒其間,她們終於「看到」自己,看到彼此,拉起對方的手,就像一對情侶,陷入濕熱的擁吻世界.....

(一)陰莖與眼球

《刺心》真正意義上的主角是媒介本身,也就是影像,自影片的開場,導演便開始訓練觀眾對於影像內外的辨識:我們通過膠片與數字影像質感差異來指認現實與影像,因此,它必須回到1979s的膠片時代。而所謂「現實」也不得不藉助影像媒介產生,因為這只是一部電影,一部自我指涉的電影。

影像存在的目的即是被觀看,而觀看本身隱含色情意味。色情是什麼?廣義上來說,它不與「性」無關;「性」,甚至「裸體」本身僅僅是一種存在,存在可以色情,也可以不色情,它們不會表述自身,而是取決於如何被表述。

「色情」的真正含義是一種「Power」,這裡的「Power」既作「權力」說,亦為「動力」觀,前者指向政治與消費,後者則屬於弗洛伊德與拉康。

窺視是一種隱祕的絕對權力,「觀看」著,卻免於被「觀看」

這就是為什麼色情影像中經常會,或者說總會出現窺視者,窺視是一種隱祕的絕對權力,權力的擁有者「觀看」著,卻免於被「觀看」,當一隻眼球出現在路易絲狹小的剪輯室卻未被發現時,安娜和露易絲的攻/受或曰S/M屬性即呼之欲出,作為電影觀眾,我們也擁有類似安娜的權力,電影「工業」的生產滿足並歸化了我們對他人的窺視慾,包括身體或日常生活更為私密的領域,隨著監視攝影機與網絡直播的畫面逐漸加入影院,可供觀看的視域逐漸擴張,歡迎來到陰莖與眼球的帝國。

And......Cut!

而《刺心》拋出了一個陷阱,它所解構的對象,是不斷生產中的慾望神話,當一聲Cut之後,我們看到了他們身後的攝影機,與劇組的工作人員,「死去」的演員站了起來,沉湎於欲望的人,你是否會突然疲軟?

時常出沒於銀幕的閃爍與謀殺也許是一種訊號,它們是闖入象徵秩序世界的汙點,借用拉康的理論:「一小片實在界」以創傷性突然闖入影像的象徵秩序。

面對《刺心》,我們僅僅需要觀看,它訴諸視覺而不是文本,並非隱喻,除影像外別無他物,蒙面殺手的影子在轉瞬間消失不見,它們時刻提醒著被視覺與身體奇觀餵養的觀眾,我們究竟真正吃了些什麼。

(二)以「父親」的名義

關於陰莖與眼球的討論自然而然將轉到安娜身上,作為影片中「觀看」的主體,我們不能粗暴地將她與露易絲的關係歸結為單純的女同性戀,更應去探討她真正是誰。

就像一個母親,她掌握著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作為她欲望的投射,她擁有觀看的權力,卻免於觀看,她可以對演員的(色情)表演指手畫腳。片場是舞台的變體,她的焦慮與日常可以抽象為情色性質的瞬間,當她不得不面對警察機構的質問之後,我們就看到了那場「Footjob」的製作現場,欲望與焦慮變裝地進入,然後在否定中離開,化解。等等,這難道不是夢境的運作機制?

但是,真正令安娜無力的焦慮卻是她注定無法完成的行為:她無法對共同擁有兩種性別身份,無論是之於生理,還是社會性別,她均無法以「淫穢的父親」之身份進入眼球與陰莖的帝國中去,或以男性—女性的同源身份參與到與露易絲的遊戲中來。

她只能搬演,假設自己已獲得了這一切,而最為有效的方法,則是於這些男性的行為中在場,她愈強勢,則暗示著她愈無能。當他們成為投射主體欲望的客體之時,她終於可以產生慾望了,而不是像露易絲一樣作為絕對的不知情客體。

但是,作為一條無形的界限,投射主體欲望的客體永遠不能真正地僭越主體,它們必須被陰莖形狀的尖刀屠戮,作為對淫穢母親的獻祭。

象徵死亡的鳥兒飛向了黑白世界

最後,男孩手中的尖刀刺向了蒙面殺手的心臟,這場無邊的驚悚終於結束,殺手也露出了自己的臉,一切終於完成,象徵死亡的黑色鳥兒站在他的屍體上,「飛向」另一種影像——2分鐘左右的黑白世界。

兩個男孩的禁忌之戀

「他叫吉,吉·法夫爾....直到他的生命中出現卡姆......」

黑白影像最終為閉合這起事件展現了一個精緻的「真相」,關於兩個男孩的禁忌之戀,他們被安娜講述著,安娜決定他們的命運,縫合了前面閃現的若干負片,也不會再突然出現侵略性的頻閃,這是影像的完美狀態,下一幕,則只能昇華到理念世界,也就是這篇文章一開始,所提及的白色世界。

在這白色世界中,她似乎不在場,卻以主體的名義無處不在。

而她觀看著一切,包括自己與露易絲的身體

這裡,我們回到了電影媒介的本身,影像是如何被生產,它是否滿足著一種我們永遠無法實現的享樂呢?電影的無邊映襯著我們處處受限的邊界,而《刺心》卻伸出一隻握著尖刀的手,提醒我們:當心銀幕背後的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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