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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偽裝成雞湯的哲學自習課

靈魂急轉彎影評

《靈魂急轉彎》正片結束後,我在電影院座椅上向Z一直抱怨到片尾字幕結束。看完之後的我:「就給我看這!拍得那麼敷衍……比《頭腦特工隊》差遠了。」

(以下500字是欲揚先抑)

電影被人詬病之處集中在故事橋段和精神內核的老套無新意。回到現實世界的那段歷險就像翻拍一段90年代的好萊塢電影,裡面每個人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套路,讓我開始懷疑這個創作初衷是不是「政治正確」命題作文。在觀看過程中我一直好奇22有過什麼悲慘經歷導致她價值觀崩塌,沒想到竟然是因為被否定太多導致的自我懷疑。這樣的循環論證也好意思(後來發現是理解錯了)?

生之來處的構建也缺少誠意。那形似畢加索繪畫的Jerry、Terry雖有黑格爾「絕對精神」內味兒,粉藍粉紫的冷調配色和氛圍電音充滿未來感,你期待還有更多,就像《頭腦特工隊》裡那些奇妙的映射、細節豐富的島嶼、讓人會心一笑的童年經歷……結果發現……沒了?好像影片決意不浪費太多筆墨在生之來處的細節上,Jerry們的互動和回答要麼隨意要麼老套,絕無出乎意料之處。

出於一種「我不相信」的情感訴求,我掃了不少影評。其中一篇帶來了啟發,是陀螺電影發的一篇譯自《電影手冊》2020年12月刊的影評《皮克斯新作裡的「宇宙現實主義」》,作者是Vincent Malausa。

它用一大串驚人的幻象製造出一種純粹的審美暈眩—— 無數的陰影湧入無限的黑夜—— 這是影片真正的情緒巔峰,從而取代了《怪獸公司》和《頭腦特工隊》中極致的對敘述的狂熱。

《怪獸公司》和《頭腦特工隊》算是我心目中皮克斯的第一梯隊,「極致的對敘述的狂熱」聽起來像一種病,卻提供了一個新視角。

人們批判某事物時常說「形式大於內容」,可是在欣賞當代藝術作品的過程中,大家基本認可「內容」並不是唯一的評判標準,甚至有些情況下它並不那麼重要。對「創新」的追求是當代藝術的第一要務,以至於藝術家們早已突破了僅僅打磨內容的創作嘗試,進入了對形式和結構不斷探索的冒險。現代藝術史就是由一個個勇者不斷對舊有觀念和形式發起衝鋒、在對抗中取得突破和接納、不斷更迭發展至今的故事。

順著這個思路,我試著尋找答案,得出一個結論:

「電影的不平衡敘事是導演有意為之,通過這種‘故意’,他達成了整體結構上的秘密意圖。」

1.世界結構揭示的二元對立概念

這裡說的「不平衡」是個泛指,指影片中一組兩相對應的意象因為缺少說服力而無法實現自然地轉變,導致情節發展突兀。敘事層面看,是生之來處的虛假和現實世界的老套之間的不平衡;價值層面看,是主人公Joe一開始所確信、生之來處也時刻體現的生命目的(purpose)的存在和影片結尾時Joe的價值觀轉變成「珍惜每一分鐘去生活」之間的不平衡(很多評論說這部電影宣揚了「活在當下」的生活態度是不準確的,後面細說)。 拋開敘事看本質。《靈魂急轉彎》在結構上其實設定了兩組兩兩對立的世界。只不過重點完全在其中一組世界。 出了意外的Joe靈肉分離,靈魂掉落一片黑暗中,之後發現自己踏在一條像黃泉路一樣的自動電梯上,徐徐通往一個巨大瑩白的發光體,儼然就是一個球狀星團……

歐洲南方天文台拍攝的半人馬座Ω星團,由於自轉關係呈橢球狀。它的前身很可能也是個星系核心。

這個世界像萬籟俱寂的宇宙,但除了眼前的星團、魔毯天路以及上面許許多多的往生靈魂之外別無他物。魔毯上的三個靈魂告訴Joe,這裡就是「The Great Beyond」,也就是「來世」。這三個靈魂在接近星團的時候化作發光的小球向星團飛去,啪啪啪三聲脈衝音後就成了星團的一部分,嚇得Joe掉頭就跑。

這裡出現了片中第一組對立世界:現世和來世。來世是宗教的領地,《靈魂急轉彎》點到即止,並且聰明地把場景打造成宇宙。別忘了,它是在2020年聖誕節上映的福音電影,要給人們送去心靈的慰藉,可也不能太沉浸在宗教情節中。真要去講靈魂面見上帝,崇尚理性和科學的現代觀眾看了很可能心理不適。在美國影響很大的實用主義哲學就是要在經驗主義思想方法和人類的宗教性情感需要中找出一條折衷道路。這部電影做到了……

天路並非存在於一個三維空間,跳出自動天路的Joe竟然撕破了那一層維度,在一段黑白二維動畫中「跌」入了生之來處。影片生造了一個對應「來世」的詞「The Great Before」,中文翻譯成「生之來處」。至少在字面上回應了終極問題——「我們從哪兒來?我們到哪兒去?」這時,片頭字幕才出現,正片自此開始。 這段二維動畫像是一個錨點,點破了第二組世界的二元對立:感官的和理念的。感官世界是人們肉身所繫:細節完備,充斥著五感六慾;接著Joe進入了靈魂棲居的精神世界,完全由柏拉圖所謂的理念「原型」構成。影片也從宗教領域一躍進入哲學領域,可以扔掉思想包袱了……

柏拉圖的身心二元論中,理念世界沒有細節,和現實世界充斥著不斷變化的種種現象不同,理念是從無數現象中提煉出的「真」,是比現象更加真實的「真」——比如,我們總說到「人」的概念,但卻無法在現實中找到一個和「人」的概念完全吻合的真實存在的人。

2. 形而上的迷思

生之來處的NPC自我介紹是「宇宙所有量子場的同在」,也叫Jerry。Joe問:「難道這就是人格形成的地方嗎?」Jerry回答:「當然!你以為它是人們與生俱來的嗎?」說著鏡頭拉遠,會看到理念世界中許多奇形怪狀的白色小房子,每一個都代表著一種「理念原型」。 理念世界中有層出不窮的概念(興奮亭、超脫館、「你」的殿堂等等),可是除了讓情節得以推進的基本鋪陳,這個世界的種種概念之間鮮有關聯和互動,欠缺解釋和理由。解釋現象之間的關聯才需要理由,真理因其自身即是絕對,根本無需解釋。 影片只告訴觀眾這裡是靈魂降臨人世前獲得人格的地方,但並不解釋,當靈魂如零件般被人格機器飛轉加工過後,形成的人格具體是啥,雖然這在技術上是很容易做到的。帶有「冷漠」人格意味著對他人冷漠還是對榮譽冷漠?「冷漠」讓他在戰爭中變成逃兵還是戰爭機器?因為,電影就是通過這樣的「不解釋」來消解靈魂工廠的合理性。

3. 天真的黑色幽默揭示出荒謬性

為了寫觀後感,我又重溫了《靈魂急轉彎》,一個有趣的發現恰恰印證了前文所說。在Joe剛進入「你的研討會」的時候,舞台上正播放著關於靈魂如何形成的宣傳片,三個新生靈魂在片中做自我介紹:「我是一個謹慎而又誇張的討人喜歡的懷疑論者(I am an agreeable sceptic who's cautious yet flamboyant)」如何謹慎而又誇張?懷疑論者真的能討人喜歡嗎……「我是一個好奇得可怕的暴躁的壁花(I am an irritable wallflower who's dangerously curious)」 「我是一個極端機會主義的操縱狂( I am a manipulative megalomaniac who's intensely opportunistic) 」。

最後這個靈魂讓他旁邊的Jerry都忍不住評論:「這一個可是很棘手。不過那是地球的問題。」 第一次看的時候我只覺得這仨性格的搭配絕了,好笑。重看的時候細想這三種人格的具體含義,在現實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嘛。生之來處充斥著類似荒謬的黑色幽默,比如閃耀在歷史中的人類群星被22挫敗後,表現都和他們在公共文化記憶中的形象正好相反。

影片就是通過這些敷衍、揶揄、諷刺,不斷提醒觀眾生之來處的荒謬,有多好笑就有多虛假,這種虛假恰恰就是影片刻意營造的。也就是說,影片根本就沒想讓你相信它搭的這套空中樓閣,又美好又虛假就是它的意圖——從根本上,這部影片是通過不斷把二元論以誇張的方式丟到你面前讓你意識到二元論在生命態度上的荒謬。

舍伍德·安德森在《小城畸人》裡寫,「……真理越來越多,充滿了世界的各個角落。所有的真理都很迷人。……人隨後登場了。每個人出場時都要搶占一條真理,有些人孔武有力,一把抓了十來條。把人變成畸人的,正是真理。這些拿了一個真理在身邊,然後只遵照著這一個真理,活了一輩子。於是乎,人成了畸人,懷抱的真理成了謬誤。」

理性不斷企圖讓理念佔據心靈的統治地位,不再被感官迷惑,生命應該為這些被理性確信為真的理念而服務。「成為一個名垂青史的爵士音樂家」因為打著藝術之名,也許不好分辨。若縱觀歷史,那些高舉著某個信念就被它支配一生的事例,總不鮮見吧。

4. 老套反襯出的實在感

當22「下凡」到Joe的身體中,第一次走出醫院來到現實中的紐約,各種噪音、人流、橫衝直撞的貨車把她嚇得不輕。但這也是她第一次脫離理念世界,從現象中獲得實在感。紐約城的色調畫風都和生之來處正好相反,陽光暖黃,光影斑駁,市容髒亂嘈雜,但是真實可感。 影片讓我們觀看了一組美國電影最老套情節。但是,真實是什麼?就是你每天都要面對的生活。就像影片通過標準化和抽象化來體現生之來處的虛假,紐約城的實感則是通過平平無奇的情節和豐富的細節來呈現的。

不要被22在理念世界中那副老油條的樣子騙了。她空有萬物的知識,卻從來沒有真正體驗過生活。在理念世界的萬物學校中,22曾經介紹過,那裡的事物都只是概念的虛影罷了,也許他們的形象和聲音都是靈魂通過特殊的方式溝通吧,但是嗅覺、味覺、觸覺可是明確說過沒有的。所以,一個人一輩子第一次吃東西,還是Pizza,這在我們是根本不能想象的體驗。

5. 當理想是種「內在化了的外部要求」

Joe一直相信自己活著的目的就是成為爵士音樂家。影片中有一段回憶是Joe被父親第一次帶去俱樂部聽爵士樂。父親說:「黑人即興音樂,這是我們對美國文化的偉大貢獻之一。」Jazz的誕生要追溯至非裔美國人,根源深受Blues的影響,被人們認為是黑人文化的重要部分。所以,成為爵士音樂家這樣的想法,很有可能是一個黑人少年在成長階段被大眾文化和種族標籤不斷塑造的結果。這就跟Joe所相信的"born to be"背道而馳。這麼說是試圖證明,被「迷人的真理」弄昏頭的情況實在太常見了。

人不是機械執行其夢想實現的手段,異化不僅發生在馬克思批判資本對人的影響的時候,「異化——用沒有生命的物體或思想之間假想的關係或對其的崇拜,來替代人們相互之間真正的關係或對人真正的尊重」(以賽亞·柏林)。實現夢想的過程在影片中沒有、也從不應該被否定,但生命也從不為某一個孤立的夢想而服務。 Joe向媽媽自白,「音樂是我活著的理由,我怕自己今天就死了,生命卻一無所有。」媽媽輕聲說:「Joey,哦。」 她搖了搖頭,之後幫Joe改了他父親留下的西裝去參加演出。這個情節被人認為媽媽的理解來得太突兀。這麼想的人應該不怎麼理解你媽媽吧。Joe在給予自己生命的母親面前任性地說出「今天我死了,生命就一無所有」這種話,他的自私深深傷害了媽媽,夢想讓他變得不管不顧,媽媽是因為太愛他才無奈妥協的啊。 有人認為影片最終讓Joe放下了對夢想的執念,於是高呼「活在當下」,佛系和躺平們開心地笑了。「夢想太遠,活在當下」的誤解之所以會形成,其實是因為……我們沒看懂下面說的這個關鍵情節。第一遍我也沒看懂。

6.「因為你是我」,我發現了我

這個情節就是Joe表演過後悵然若失,在家中看到槭樹果實的段落。 Joe那時候不明白夢想實現為什麼沒有帶來想象中的幸福感,他抬頭看到了桌上的幾件東西,那是22和他短暫遊歷紐約之後留下的「紀念品」。只不過那時22在他體內、他在貓的體內。Joe看到的第一件東西就是那枚掉落在22手中的翅果。這讓他回憶起了他們倆在一起的那個時刻。琴聲帶著鏡頭閃回,翅果緩緩落入Joe的手中。

觀眾們這時候都被鏡頭騙了。我們以為觸動Joe的是他和22共同的回憶,這回憶就是翅果落下的那個寧靜的時刻。於是,錯誤地產生了「日常中的奇蹟」 「活在當下」」這樣的信念(當然,也是我們最愛信的)…… 但是,你意識到了嗎?這個回憶雖然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但是翅果落入手中那一刻的情感觸動,卻只來自那時存在於Joe身體中的22——這個第一次來到現實世界的、從靈魂變為完整的人,第一次摸到手中的果實,知道味覺、觸覺究竟意味著什麼,一個「初生」之人。Joe這個活了三十多年滿腦子只有Jazz的人怎麼會注意到一個翅果?只不過此時的Joe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於是,留在他腦海中的屬於22的情感觸動,這一刻被他無意中喚醒了。

回憶與記得不同。一個人可以記得事物的每一個細節而不是回憶它。記性是直接性的,而回憶是反思性的。回憶是一種藝術:它在每一個瞬刻變得不一樣,而記性只有「正確」與「錯誤」的區分。

這個動圖可以看到Joe從費解到詫異的表情變化。被這個不經意的回憶觸動,Joe把這五個「紀念品」拿過來擺在了鋼琴上(同時拿開了上面的鋼琴樂譜),像通靈儀式似的一字擺開。

這是這部電影最容易被誤解為老套、實則內斂而動人的一個情感高潮。Joe目光觸及每一件物品,他都被帶回了有22的心靈體驗的回憶。五件物品對應著五個場景,每個場景都以一個主觀視角鏡頭,隱晦地說明,現在雖是Joe在回憶,可是這回憶所喚起的情感屬於22。像是一個剛降生的孩子看到周圍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新鮮,聽到的音樂就是最美的旋律,第一次吃Pizza每個人都覺得是人間美味。畢加索說「花了一生去像孩子那樣畫畫」,王小波說「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 (……「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後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

日常值得,不是因為日常寶貴,而是因為那個體驗者熱愛生命。換句話說,一個對生命缺乏熱忱的人,不嘗試通過行動努力抓取生命瞬間的人,他活著卻似乎從未生活過,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行屍走肉般消磨著時光,電影根本沒有為其辯護。

22曾在聽了地鐵藝人的歌聲後說「我以前聽過音樂,但內心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彼時在肥貓體內的Joe答道:「當然,你現在愛音樂,因為你是我。我們快走吧。」其實不過是Joe的自以為是。而在此刻,22的赤子之心讓他重新建立了與自己生活的聯繫,這才真的「因為你曾是我」。

7. 「這個城市會永遠跟著你」

所以,影片根本沒有讓人在「詩與遠方」和「茶米油鹽」二者中做選擇,它一直是支持多元價值的,看看來去自如的神秘主義大船吧……真正的問題是,什麼才是我們生命中的「真實」。這個本體論的問題,哲學也無法給出確定的答案。教徒們會回答「因信稱義」,對於信奉唯物主義的人們來說,應該就是熱愛生命吧。虛無主義從根本上否定意義的存在,其實,我們中大部分人都承認意義,只是害怕行動而已。「有欲望而無行動者滋生瘟疫。」

沉浸於演奏小號的學生讓Joe回憶起自己的成長經歷,另一串蒙太奇不僅代表著Joe,也是所有和他一樣的「普通人」的生活片段。這些片段太日常,每個人都經歷過。如果你沒有意識到Joe剛剛體會到了22對生活的「一見鍾情」,那麼一定會覺得這個轉場來得又生硬又老套。可是,當我意識到這個內心的微妙變化,再去看這些場景,難道你想到的不是你第一次經歷它們的情景嗎?

最後,場景從紐約街頭Joe生活的地方開始,比例尺一步步縮小,終於成為銀河系中完全被忽略的滄海一粟。22的聲音響起:「也許看天空就是我的火花,或者走路!我真的很會走路。」 Joe答道:「這些真的不是目標,它們只是日常生活。

別忘了,這是22生命的第一天。她想看天空、想走路,有了體驗,生命才是完整的,總不會第一天就想當量子物理學家吧!紀德說,「人間的食糧是欲望」,只要有生活的欲望,就該去勇敢地行動(action)。不害怕面對真實,不害怕承擔責任,在時間的洪流中捶打自己的生命。「活在當下」對應的是薩特口中的「活在當下」,帶著一種決絕的態度要為每一個此刻做出決定,意義在行動中找尋。「現在決定對未來的關係。時間好像顯得是未來對現在的召喚。」

在人間走了一遭,雖然僅僅一天,22卻已經愛上了生命。當不得已剝離生命回到純粹的理念世界中,她就黑化了。把人從他的生活剝離,即便是主觀地意圖進入無限的「沉思」,在形而上中尋找「存在」的意義,虛無主義祖師爺尼采也癲狂啊。 有人引用卡瓦菲斯的詩句來總結這部電影——「當你啟程前往伊薩卡但願你的道路漫長, 充滿奇蹟,充滿發現。」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對於蹉跎生命、不知活著為何的人,卡瓦菲斯有另一首詩更加合適。

城市 你說:我要去另一個國家,另一片海岸 找另一個比這裡好的城市。 無論我做什麼,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而我的心靈被埋沒,好像一件死去的東西。 我枯竭的思想還能在這個地方維持多久? 無論我往哪裡轉,無論我往哪裡瞧 我看到的都是我生命的黑色廢墟,在這裡 我虛度了很多年時光,很多年完全被我毀掉了。
你不會找到一個新的國家,不會找到另一片海岸。 這個城市會永遠跟著你。 你會走向同樣的街道,衰老 在同樣的住宅區,白髮蒼蒼在這些同樣的屋子裡。 你會永遠結束在這個城市。不要對別的事物抱什麼希望: 那裡沒有你的船,那裡沒有你的路。 就像你已經在這裡,在這個小小角落浪費了你的生命 你也已經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毀掉了它。
(黃燦然譯)

最後我想問,如果我們這麼看這部電影:Joe是一個在生活中鬱鬱不得志的人,一場意外令他陷入昏迷,好在最後醫生將他從生死線上救了過來。甦醒後,他說他在昏迷中經歷了一場奇異的旅行,他決定從今天開始熱愛生命。

你會相信這個故事嗎?

結論並沒那麼複雜,只是再一次,人被理念繞昏了頭。

一枚彩蛋

《靈魂急轉彎》的台詞看似輕鬆,實際都經過了精心打磨,蘊含深意卻並不說教。在這裡分享一個最有代表性的例子。Joe在理髮店和Dez聊天的段落給很多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Dez說到自己因為女兒生病、經濟拮据而沒能就讀夢想的獸醫學校的經歷時,說了一句「也不是人人都能像查爾斯·德魯那樣發明血庫」,Joe答道:「就像我跟 Dorothea一起演出一樣。」這段就在劇中翻過去了,但如果大家去查一下查爾斯·德魯是誰、有過什麼經歷,我們就會明白這部電影在平權問題上並不只是簡單地呈現符號,電影關於Joe的生活經歷、社保問題、班級學生構成等等雖然都是輕輕帶過,但至少,它做到了相對真實。而知道,是關心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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