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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可我的鋼琴彈得挺糟糕

靈魂急轉彎影評

1.Jazzing與佛教

在我看來,《靈魂急轉彎》的主旨與佛教的主張高度相似。「紐約秋天飄向掌中的落葉就是這個世界的意義」猶如「一花一世界」的翻版;而過度沉迷於目標的人會墜落成為怪物的隱喻,對應著佛教的「我執」。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說,自我是最狡猾的存在,它永不滿足,欺騙我們去追尋世俗裡的幻覺。靈魂急轉彎則展示了一個心願達成之後的世界,「目標完成了,然後呢」?不僅沒有奇蹟沒有滿足,反倒感到了一絲空虛。

所以禪宗告訴人們,有慾望就會有苦。22則從另一個角度說,適當的人生態度是「Jazzing」,隨性而為,關注當下的體驗,去好好看一場日落,看地鐵裡的每一次演奏。仁波切說我們要學會通過欣賞而不佔有一件物品的方式去享受它,體驗但並不沉迷於它,好好感受自己的指尖,你眼角的痣,像之前從未發現過它們一樣。佛教的「出離心」和「Jazzing」,這兩種心態,是何其相似。

有人說靈魂急轉彎的內核也只是一碗膚淺的現代化體驗雞湯,我並不反對「體驗雞湯」這種說法,但覺得這種雞湯也未嘗不可,比起其他對待人生的選項,它甚至算得上香醇。人生意義這一命題的可選答案並不多,我們或者為目標奮鬥終生,或者把一切都看作虛無,或者選擇體驗當下。而佛教想告訴人的是,執著追求目標的心態會讓你迷失,從而看不到人的無限性。而關注一剎那的萬物變遷,倒能讓人擺脫虛無主義的輪迴,在萬物之美中感受到超越性的存在。從這個角度說,「活在當下」和「涅槃寂靜」反而是一體的。

2.面對「我喜歡,但不擅長」

但這部電影並未到達我期待的高度,原因在於這部電影對於人生意義的考察過於「中產階級」,太過於美好溫和,從而喪失了銳度,也就失去了很多宗教裡對於痛苦的感知和承認,沒有那種在活在當下之前率先承認「萬事皆苦」的勇氣。

重新看兩位主角的煩惱:22的問題是,遇見了很多偉大的人和事物,但它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加德納的問題是,他不斷努力然後取得了階段性的成功之後,卻感到空虛和虛無,內心發出了「就這??」的感慨。

不得不說,這兩種煩惱都太現代了,甚至是在現代才「成為問題的問題」。這些都是奢侈的煩惱。所以我們都只能將它們定義為煩惱,而不是「痛苦」。

如果說關於「得到」有三種苦,其一是得到後的空虛之苦,其二是不知該得到什麼的迷茫之苦,其三是想得卻不可的「求不得」之苦,那無疑第三種才是最苦的,而只有參透了第三種苦的解法,還依然能擁抱人生的人,才真正獲取了人生的意義。但很可惜,影片中卻沒有展現第三種苦的點滴。

加德納的經歷並不是參與了演出,但發現自己哪怕沉浸了之後還是沒辦法得到女演奏家的認可。他很天才,所以他的問題不是那種夠不著目標的虛無。其實在他的記憶中也經歷過這種虛無的絕望,可那時的自己是怎麼想的呢?影片前半段裡,我一直以為加德納會在演出舞台上忽然失去自己的閃光,然後在迷惑中思考喪失靈感後該如何面對音樂的喜愛,但這一幕沒有發生。電影對加德納太溫柔了。

加德納有天賦,22也有,所以他們的問題是在天賦兌現之後,去哪裡繼續尋找激情或者說動力。但對更多人而言,阻礙動力的不是這種失去目標的虛無感,而恰恰是缺乏天賦導致的痛苦,對自我平庸的懷疑,對自我無能的憤怒和厭棄。其實22的內心好像有一點那樣的意思,他其實很自卑,但這個細節卻輕易地被加德納幾句簡單的鼓勵就化解,沒有承載它應有的重量。

所以我們從不懷疑加德納鋼琴彈得很棒,雖然他好像是個盧瑟,但他必然能在鋼琴事業上成功。但這不是我們,我們的問題是自己鋼琴彈得挺糟糕,而且都不是特別糟糕,就是很普通,不值得特別提的那種。所以有時我覺得加德納的痛苦是一種漂在我之上的苦,於己卻沒有實感。如果加德納是一個更差更掙扎的人,我可能會更喜歡一些。


這部電影講的是一個尋找激情,面對才華的故事,它是一個溫柔的青春期的故事:「我擅長它,可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但另一個沉重的問題是「我喜歡它,但也早已知道我不擅長」,對於後一個問題,我們必須去別處再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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