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醉好的時光》影評：反醉好的時光

《醉好的時光》是一部丹麥電影，第33屆歐洲電影獎最佳影片，將代表丹麥角逐2021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故事很簡單，四位中學老師試圖通過喝酒來調整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狀態，因為他們聽說，身體裡含一定量的酒精度會促進人的積極性與社交能力。

對於不喝酒的我，這個題材的吸引力，不是其中影射的「中年危機」社會問題，而是「喝酒」帶來的心理刺激。喝酒能讓人脫離日常軌道經歷人生夢境，不喝酒是不是會缺失人生很多樂趣？我在抗辯這個問題上自圓其說了一套理論，不僅別人，連自己也覺得矯情，說出來需要勇氣。多年前我用自己的經歷寫過一篇短文，是我不喝酒的歲月中所遇奇怪事件的一個縮影，文章標題就叫《不喝酒的樂趣》。

不喝酒的樂趣

某年，我受一位企業老總之邀去廣州考察，意外經歷了一番前所未見之體驗。

抵達當天的晚宴隆重異常，公司高管、合作夥伴，十數人濟濟一堂。而六點半到十點半四個小時的飯局，沒有別的內容，只有一項活動：勸我喝酒。

此次廣州行之前，該老總出差北京，兩次探訪讀易洞，毫不掩飾對讀易洞的喜愛，明確表示要在他的企業中籌建一個圖書空間。有次聊得晚了，我請他在書店旁的小飯館就餐，他要了一瓶小二，勸我同飲，我說我滴酒不沾，他表示了下遺憾就自斟自飲了。

我沒想到的是，這接待晚宴是一場關於酒的爭戰。這位事業有成的老總，篤信酒乃必不可少的人生伴侶，不喝酒絕對是一大憾事。又或許欲與我真心相交，遺憾之心更切。

老總也是喜讀博聞之人，勸酒理論之豐富，從藝術之感、科學之理，到哲學之魅、世俗之情；勸酒辭令更是不論古今中西，兼容感性理性，層層遞進。四個小時的勸喝，真可謂是一場全方位的「攻城掠地」之戰。遺憾當時毫無防備的我沒能錄音。

大老遠受邀而來，被盛情款待，滿屋的陪坐友朋，我的執拗拒飲，肯定是讓人感覺各色冷漠不曉人情。我本不語少言，卻因心有不安，開始解釋我不喝酒的原因——

嗯。我曾經喝過酒，知道酒好喝，我只是想找一種方法來考察自己的自制力。喝酒是常態，勸酒是習俗，「不喝酒」這個行為在生活中容易實踐。久而久之，由於現實場景中存在的矛盾對抗，我為這個實踐行為拓展了觀念邊界：不做被脅迫之事。

事後想來，這種說法不像解釋，更像挑釁，話說得這麼「高尚」和「原則」，頗有裝逼之嫌。我的這番解釋之後，老總判若兩人，從溫良謙和變得咄咄逼人，言語中的不敬之意已然不做控制：「不真實……不開放……太包裹……太局限……看起來是自制力，其實是脆弱、虛偽……」朋友們當然是前後幫襯，為老總的精彩演說亦鼓亦呼。一時間，我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陌生的社群，這種不舒服的狀態激發了我的」狡辯「之慾——

「每次陌生人的酒桌，都是我的一次內心歷險。我就像一個雜耍的藝人，手上拋接的球越來越多，時刻都有玩兒砸的危險。很多時候這種執拗的確讓自己尷尬難受，但最後雜耍成功的愉悅，何嘗不是另一種迷醉。有意思的是，這對抗喝酒的迷醉是喝酒迷醉的人幫助完成的：勸酒越強烈，我的滿足感越甚，這種體驗難道不比喝酒的體驗更獨特？它和喝酒一樣讓人上癮啊！」

氛圍怪異的飯局結束已是晚十點半，勸酒未果的一方不願散場，我又被拖到了一個酒窖，來喝他們說的只是「果汁」的葡萄酒。這是另外一場戰事的開始嗎？

可能飯局消耗了太多心力，或許他們也沒有太多信心也是打算放棄勸我這樣的人了。酒倒在我面前的酒杯中，言語偶爾有帶刺但不再有強迫之意，他們開始專注品酒，氣氛祥和。我的神經也放鬆下來：這樣多好。我知道酒很美，我對喝酒的人沒有任何成見，看見別人喝得開心我也開心，我只是一個喜歡「不喝酒的樂趣」的個體而已。

第二天老總陪我東奔西跑，走馬觀花廣州文化一日遊，晚間便送我至機場返京了。一整天，包括中午吃飯，都再沒提半個酒字。之後，再無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