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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紳士追殺令》影評:從前中國導演都學他,這次,他學他自己

紳士追殺令影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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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透警告////

若提名在中國最出圈的外國犯罪片導演,那蓋·里奇一定榜上有名。

蓋·里奇在中國的電影圈和迷影圈的流行,某種程度上離不開中國導演對其名作諸如《兩桿大菸槍》、《偷拐搶騙》孜孜不倦的學習和模仿。

《兩桿大菸槍》(1998)引起好萊塢矚目

《偷拐搶騙》(2000)

其中,寧浩作為最成功的學生,吸收了其奪人眼球的技法上的營養,領會了後現代的狂歡與消解精神,再輔之對平民現實和大眾文化的敏感度,在這樣一個沒有經典的「二流時代」,成功建造了自己的《瘋狂》大廈,並讓「荒誕現實」、「黑色幽默」、「多線敘事」招牌開始在國產商業犯罪片中流行乃至被濫用。

《瘋狂的石頭》(2006)

中國觀眾從不缺乏對荒誕情節的接受度,在流行文化哺育下,影迷對快節奏、高強度視聽體風格也有天然的親近性。 看、好玩的蓋·里奇式黑幫片贏得觀眾們的喜愛,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蓋·里奇在拍完迪士尼真人動畫《阿拉丁》後,也回到了自己拿手的黑幫片上。最近釋出資源的《紳士追殺令》是他回歸早期風格的一部作品。 它復刻了蓋·里奇早期作品經典的元素,再加上魅力四射和化學反應強烈的男演員們,整部電影的可看性不用多說,豆瓣8.4的高分也證明了這一點。可見,後現代的黑幫片在中國觀眾這裡還是很有市場。

但把這部電影放入後現代黑幫片的體系與蓋·里奇自己的創作序列中考察,就會感受到風格裡不斷重複的顛覆、拼貼與戲仿似乎開始令人疲倦,由形式創新所帶來的意義,逐漸被形式自身所耗盡而陷入如何「再解構」、「再創新」的危機。

《紳士追殺令》講述了在英國擁有巨大毒品產業的毒梟Mickey(馬修·麥康納飾演)想要金盆洗手,決心把產業賣給美國俄克拉荷馬億萬富翁的坎坷故事。當然,這一過程並不順遂,廣東黑幫的干預、想要報復的報紙主編、不聽話的街頭嘻哈小子、沉迷毒品的貴族子弟紛紛跳出來打亂流程。而休·格蘭特飾演的一位狗仔則試圖用偷拍的黑幫交易照片,來要挾Mickey的副手Ray(查理·漢納姆飾演)。 休·格蘭特飾演的賤格狗仔弗萊徹是本片敘事中值得一說的部分。

在片中,他充當了最具權威的敘事者,整部電影都經由他的敘述而展開,同時Mickey金盆洗手的經歷(也是我們所看到的電影故事)也被他寫成劇本。

他一邊充當解說,點評角色和設想鏡頭;一邊介入故事,操縱情節在何時以何種面貌與觀眾見面。 但蓋·里奇從未讓弗萊徹直視攝影機、面向真正的觀眾說話——即讓角色擁有自我意識地打破第四堵牆。 而是讓他在電影中既肩負情節任務——想要用黑料在毒梟那兒撈一筆錢的狗仔,又成為敘事技巧中製造趣味的間離,還借用一種類似於說書人的方式製造信息差,從而在敘事內部達成多線敘事的結構。

這其實是一個討巧又偷懶的方法,我們可以理解為蓋·里奇利用弗萊徹這個角色,瓦解了電影人在全知視角下玩弄情節的方法,是一種自我暴露。但在和觀眾產生互動的敘事效果上,情節如何安排、時空如何跳躍,都是由休·格蘭特控制,假如他的人格魅力足夠,觀眾自然就會把大腦交給他,隨他說的劇情前進。但當我們跳出休·格蘭特的魔法陣,就會發現報刊主編大衛這一條線索的多餘、俄羅斯黑幫行動的脆弱以及廣東黑幫內部近乎兒戲的叛變,多組人物的各行其事沒有完全咬合進主線索的齒輪。意外的能量就此降低,即便多線敘事再花哨,也難以持久地牽動人心。

這種主動暴露敘事技巧的自反策略,在片尾以更加無害無傷的面貌出現。狗仔為毒梟Mickey安排了一個生死不明的結局,向電影公司表示這樣才可以拍續集。這看上去像是取笑了好萊塢商業片生產的慣常套路,但真正的結局卻並沒有將這種自反性貫徹,蓋·里奇沒捨得讓帥氣毒梟馬修叔在命運的戲弄下潦倒而死,而是讓他痛擊了所有對手(包括賣劇本的狗仔)。

儘管一代毒梟是靠街頭嘻哈小混混解救,但最後也還是用自己叢林之王的行事法則守住了古典黑幫的尊嚴,贏得了主流白人男性的勝利,在半調侃半謹慎的態度中,讓結局走向閉合。

儘管電影走向「成功男人」的結局,也依舊可以看出蓋·里奇對當下社會的敏感度和犀利調侃。

毒梟用高新科技產業種植毒品,黑幫也在與時俱進、技術轉型,而代表著old money的王公貴族則走向沒落,只能轉而與黑幫合作。而新崛起的幫派毫無江湖規矩,在本能和暴力的驅使下不擇手段。街頭嘻哈小混混則是最底層也最具有顛覆性的群體,他們無視規則和權威、見風使舵。

在人人都是Youtuber的當下,媒介成為新派武器,甚至可以用來打擊媒體本身。(殘忍致敬了一番《黑鏡》第一季第一集)

《黑鏡》第一季第一集劇照

蓋·里奇的群戲調度能力依舊亮眼,高強度且具有遊戲感的視聽表現(移動攝影、非常規機位、快速剪輯、英倫搖滾)依舊強悍,最濃郁的蓋·里奇風格竟然也成了最讓人疲倦的東西。

要知道後現代主義犯罪片的風潮在昆汀《低俗小說》(1994)就可以得見。奧利弗·斯通的《天生殺人狂》(1994)、科恩兄弟《冰血暴》(1996)、丹尼·博伊爾《猜火車》(1996)、湯姆·提克威的《羅拉快跑》等片更是大大拓展了後現代的消解主題以及視聽表現的領域。 在漫威、DC 諸多的超級英雄片中,相互指涉已成為故意設置的笑點和粉絲圈內狂歡的密碼(自反策略在《死侍》系列中得到不錯地展現),自反性也不是稀奇的東西。

從痞子變成紳士的蓋·里奇依舊玩得漂亮,只是無聊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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