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雨天·紐約》影評:如果我有一間酒吧,一定會放這部電影
雨天·紐約影評我喜歡那種酒吧裡的鋼琴 外面下著雨,天色灰濛紐約被籠罩在輕輕的薄霧之中
《雨天·紐約》
01
在喜歡伍迪·艾倫的一萬個理由里,排進前三的大概是: 適度調侃的知識分子幽默感 不需要言不由衷的創作基礎所促成的作者性和爵士樂
他是吹黑管的,聽得不多,但感覺可能是肺活量的原因,吹奏有如說話。 雖然爵士樂聽起來大部分都有點像,不太像的可能又不太好接受,比如Coltrane。但伍迪·艾倫的黑管對我來說是有點過於高興和誇張了,有的時候會讓我想到一隻落單的火烈鳥。但作為最會拍電影的爵士樂手,把自己的文化生活照料得如此周到,別人說什麼都未免顯得累贅了。 上個世紀20年代一間陰暗而又打著刺眼追光的爵士酒吧裡,某個無所事事的只會把自己喝到迷糊的中年人向台上的樂手投去失焦的目光,從他手中那隻燃著的香菸裡升起的煙霧,繚繞開來照亮了他的臉。這就是當蓋茨比說出 cocktail lounge piano 時,我所能想到的東西。
cocktail lounge piano,不知道誰還能找到比這更美的東西。所有美麗而脆弱的,都可以和它扯上關係,哪怕是如水晶玻璃一樣易碎的40歲的女明星。 a kiss is just a kiss 還記得Rick讓Sam不停彈起的那首曲子麼。「世界上那麼多酒吧,可她偏偏走進了我這間。」《卡薩布蘭卡》之後,酒吧鋼琴的調子就算是定下來了吧。想來這應該算在那段折在半路的愛情上,畢竟海報上印的是英格麗·褒曼和亨弗萊·鮑嘉。 Sam的那種調子,還有這部電影開場的那首I Got Lucky In The Rain,就是蓋茨比所說的 broadway tunes 。
這種無論如何美好都無法移植過來的東西,就像中文沒法用打字機一樣讓人喪氣。那種音樂風格始終還是和百老匯的舞台劇相互依附,為歌舞場面和敘事服務,如若拿過來恐怕只有春晚舞台的規格能與之匹配,可那說好的脆弱與美,瞬間便成了笑話。 好在只要老電影看得足夠多,像蓋茨比那樣,雖然會有點老氣,但至少能給早餐攢一個安靜的Broadway tunes play list 。
02
《雨天·紐約》之後,很多人都知道了Chet Baker。過去對他的遲疑其實是在於,他幾乎所有的專輯封面都是和小號的合影,但不時總還是有一個男聲出現。直到有一天在他的專輯裡聽到了Blue room。原來,唱歌的時候唱歌,吹奏的時候吹奏。 蓋茨比有點被慣壞了,他和他媽媽之間的關係隱隱地影響著他的動機,直到整部電影的高潮——他和媽媽在gala上的那次懇談——來臨。這種漫長青春期的作弄,和煩惱只存在於理想世界裡的任性,讓Everything Happens To Me來的不能再契合。只會輕輕唱歌的Chet Baker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
《然而,很美》,很迷人的一本關於爵士樂的書,村上春樹也曾經推薦過。在那裡有兩段,Chet Baker是這樣的: 一段:他看著她的手在檯面上擺弄,指向一張牌。然後又指向另一張,聽著接下來二十年他將經歷的種種災難。他聽她講完,看見她在等待自己的反應,便點了一支菸,吐出一條細長的煙霧,然後,把一隻手放到她膝上,說:——所以,急什麼?
另一段:
然後,一切都結束了。他被困在這坍塌的破家具組成的隧道,雙手按在尖玻璃和碎牙齒上,地上一片番茄醬、咖啡和花瓶水的沼澤,三支黃色的鬱金香漂浮在這一團糟之中。使出所有力氣,他掙扎著站起身,就像一個男人從池塘底下爬出來,蛋黃液、餐具、培根片紛紛從他身上掉落,嘴上的血汙抹得滿臉都是。他首先看見的是一個站在旁邊的侍者,手裡捧著咖啡壺,似乎準備給他續杯;他後面是別的顧客一張張打開的嘴,嘴裡是嚼了一半的煎蛋餅、麵包圈和薄煎餅。感到一陣虛脫,他伸出一隻手,用糟透的掌紋塗抹牆面,而後衝出門,走上街道,渾身佈滿這頓噩夢般早餐的殘渣。外面,舊金山的街道排山倒海,此起彼伏,一輛黃色巴士登上巨浪之巔,像艘海輪一樣向他駛來。 說不清我對爵士樂的癖好,是否和對loser抱有特殊感情有關。這種喜好是專屬於80後的,舊時色彩真是太濃重了。00後崇尚陽光。
03
不得不提起蓋茨比反復提到,也許也是伍迪·艾倫最喜歡的Carlyle,那間在牆壁上和燈罩上被Ludwig Bemelmans畫滿了卡通的酒吧間。 蓋茨比在皮埃爾酒店的套房裡換衣服的時候,從電視播放的花邊新聞裡看到了女朋友被電影明星拐跑的消息,整個人就碎掉了。在去媽媽的gala之前,他在Carlyle喝了一杯馬提尼。他面前這種30公分高的兩人檯燈總能讓人感覺到安全,就像機艙座位上的讀書燈,不叨擾別人,並且把一切聲音擋在外面。如果要給菲茨傑拉德所說的「爵士時代」尋找一個標識的話,我肯定會選它。2500照度的燈泡,飛出一串拖著尾巴的閃閃塵星。
因為說好要在Carlyle見面,蓋茨比在gala結束之後又回來這裡,也許是在等艾什莉,也許只是回來找那架鋼琴。伍迪·艾倫真是太喜歡這裡了,也許是因為這裡讓他想起了舊時的紐約。
Carlyle的酒保總是穿著紅色西裝,服務生著白色燕尾服。 每次路過北京東風南路的正院時也總會看到站在門口的招待,冬天的時候他們穿黑色系疙瘩派兒的唐裝,夏天的時候會換成白色,而且無論冬夏都會搭配相同顏色的圓口禮帽。沒人來的時候他們會頭對頭聚在一起抽菸說笑,也許是因為接待的多是開著保姆車的客人,比起浪漫,更多感到的還是濃濃的階級感。好在花園迷人,盛夏的夜裡會噴灑水汽降溫。 電影結束的時候,蓋茨比選擇留在紐約,和母親的和解讓他開始接受自己,繼而擁抱這座城市。這是一個關於紐約和伍迪·艾倫自己的電影,我不想在電影好與不好的事情上糾結,只想把時間留在美的那一部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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