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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雨天·紐約》影評:上了房就撤梯子,糟老頭子壞得很!

雨天·紐約影評

臨近年底,艾倫老爺子的新片如約而至。

一位八十有五的老人,仍然保持著年均一部的產出,這本身就相當值得敬佩。

相較於那位號稱「一生只拍十部」的怪咖,艾倫老爺子無疑更配得上「人民藝術家」的光榮稱號。

《雨天·紐約》,實話實說,中規中矩。

仍然是典型的伍迪·艾倫風格,但也沒有太大驚喜。

當然,對於「甜茶」的迷妹們來說,上半句權當沒有。

一如既往:自命不凡又處處被懟的主人公、高密度又神經質的台詞、假裝不經意閃現的文青裝逼名詞、對上層人士的嘲諷、對知識分子的自嘲,等等。

借助少男少女們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的愛情,老爺子傲嬌——巴黎的雨確實美,但俺們老家的雨也不差!

文藝、浪漫是伍迪·艾倫影片的顯要標誌,也是能讓廣大文青自嗨的有效小藥丸。

但隱藏在文藝、浪漫之下卻有一個略顯宏大的話題:階層區隔的固化,以及向上流動之難。

聯想到今年大受歡迎的另兩部影片《寄生蟲》和《小丑》,有關「階層」的討論似乎成為了一個全球性話題。

本期推送,小官想說一下艾倫老爺子電影中的階層區隔、new money—old meney—dirt poor的歧視鏈,以及導演對這個問題的狡猾和狡黠。

《雨天·紐約》中,「甜茶」扮演的男主名叫蓋茨比。

眾所周知,自從菲茨傑拉德的那本名著問世之後,「蓋茨比」就在全世界範圍內代表特殊的一類人——那些出身卑微,但敢想敢做,一心向上爬的野心家。

這麼說吧,「蓋茨比」是伍迪·艾倫影片的御用主人公。

《藍色茉莉》中,是兒時被收養,大學沒畢業,但一心釣個金龜婿的茉莉。

《午夜巴黎》中,是本來是一位成功商業片編劇,卻心懷嚴肅文學夢的吉爾。

《賽末點》中,是出身貧困,但靠著打球娶得白富美的威爾頓。

《獨家新聞》中,是全家都是牙醫,卻一心想成為名記者的女大學生桑德拉。

《卡珊德拉之夢》中,是只會給人打工卻又不甘心打工的兄弟倆。

《雨天·紐約》中,女主阿什莉幾乎就是桑德拉的翻版,從人設到動機如出一轍。

而男主蓋茨比,雖然是一個根正苗紅的富二代(可能是伍迪·艾倫影片中第一個富貴主人公),但無論從穿著到言行卻透著一股屌絲氣息。

日常穿著是這樣式的:

舉手投足是這樣式的:

遇到霸凌自己的同學是這樣式的:

當出身平凡的人,各顯神通地步入上層社會之後,他們渴望浪漫的自我與貪圖享樂的本我之間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種人格分裂。

一方面,渴望與自己的心靈伴侶持續靈與肉的碰撞;另一方面,又捨不得放不下與法定配偶綑綁在一起的榮光和奢侈。

結局不外乎以下——

1.當然是選擇愛情呀!

比如《午夜巴黎》。

不過這種結局有個條件,吉爾選擇和法國姑娘留在了巴黎,前提是他們的生活質量不會下降太多。

別忘了,吉爾本身就是一個成功的好萊塢編劇,只不過是吃飽了沒事幹想寫寫嚴肅文學罷了。

2.而對於那種可能會讓自己身敗名裂,一下回到解放前的情況,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人滅口。

比如《賽末點》。

我奮鬥了這麼久才到了今天這一步,我怎麼會讓你毀了這一切。

對不對,我的真愛?

3.大多數情況,就是出軌後,醉一場哭一場,祭奠一下逝去的愛情。

比如《午夜巴塞羅那》。

告別情人,約定不許再打擾對方的生活哦,然後回到愛人身邊。

一張面無表情、參透人生的臉,一首歌迴盪心間:後來,我們不知道如何去愛。

情人與愛人、精神的追求與物質的享受就成了朱砂痣與白月光。

經過人性的考驗之後,果不其然地淪為蚊子血與白飯粒。

伍迪·艾倫電影中主人公的身份設定或許與他本人的出身有關。

伍迪·艾倫生於紐約布魯克林一個窮苦的猶太人家庭,靠著出眾的喜劇天賦和藝術功底,成為享譽世界的戲劇家、電影導演、演員、評論家。

可以這樣說:伍迪·艾倫,本身就是一個「蓋茨比」。

而對於伍迪·艾倫這種文藝new money來說,面對old money的不屑(或許更多的是自己內心深處的自卑),採取兩種方式來達到心理的平衡:一是揶揄對方窮得只剩下錢的淺薄,二是賦予自身一種對方不具備的文化資本。

這種戀人之間「有才」/「有財」的對立存在於伍迪·艾倫多部電影中,比如《午夜巴黎》《賽末點》《雨天·紐約》。

通過對「有才」一方的塑造,導演為展示自己的藝術史知識提供了一個契機。

同時,通過「有才」與「有財」雞同鴨講的對話,嘲諷了「有財」一方的淺薄,也為「有才」一方日後的出軌創造了一個理由。

很多時候,伍迪·艾倫為「有才」一方賦予文化資本的方式是「懷舊」。

很多影片中,伍迪·艾倫的主人公都有「懷舊」的癖好。

《午夜巴黎》中的吉爾寫的小說就是關於一個「懷舊商店」的。

《雨天·紐約》中,阿什莉評價蓋茨比。

「懷舊」的本質是一種烏托邦,源自於人類對現世的不滿與無力,從而將懷戀寄託在一個不可能的地方——過去。

《午夜巴黎》也戳破了這一點。

2010年代的吉爾懷戀1920年代,而1920年代的阿德里亞娜則懷戀1890年代,而1890年代的德加和高更則懷戀文藝復興。

但我們看一下在《午夜巴黎》中,伍迪·艾倫選擇了哪些藝術家在穿越中現身:菲茨傑拉德、海明威、艾略特、畢加索、達利、曼·雷、布努埃爾、高更、德加,等等。

借助這些經典符號,伍迪·艾倫給自己的主人公以及自己注入了深厚的文化底蘊與修養氣質。

而這些恰恰是對面一方所匱乏的,《午夜巴黎》《賽末點》中的富家女都是如此。

到了《雨天·紐約》中,阿什莉是一個來自亞利桑那州的女孩,在大學校報當記者,野心勃勃。

一次意外,阿什莉得到一個機會,去紐約採訪一位知名的文藝片導演。

見到導演後,阿什莉激動的語無倫次。

介紹完自己的身世之後,不忘加上一句「我知道您是怎麼想的」,將深層的自卑暴露無遺。

表達自己對導演的崇拜,賣弄一下自己的電影知識,卻不小心把黑澤明歸到了歐洲導演一列。

片尾,蓋茨比用一句歌詞表達自己的心境,卻被阿什莉誤認為是莎士比亞的名句。

這也導致了蓋茨比下定決心與之分手。

在蓋茨比/伍迪·艾倫看來:我們不一樣!你們不過是附庸風雅,我們才能叫做滿腹詩華。

不過,光「有才」也不行,「才財兼備」才要得。

回過來想想《午夜巴黎》裡露面的那些藝術家。

除了才華之外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經濟條件普遍不錯。

即使像菲茨傑拉德去世前幾年拮据,但年輕時也闊過。

然而,彼時那個才華橫溢卻一直窮困潦倒的梵·高,就沒出現在電影裡。

或許,伍迪·艾倫自己也覺得把梵·高排除在外過意不去,只好用《星空》做了一張海報。

其實,這幅畫跟巴黎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蓋茨比和阿什莉在文化資本上的差異的直接體現就是兩人眼界的不同。

對於在曼哈頓過週末的計劃,蓋茨比將之看做是一次生活的享受,如數家珍地介紹各家酒店的優缺點,而阿什莉則將之視為是自己人生騰飛的一次起點,心心念念地設計各種採訪方案。

對於曼哈頓,蓋茨比的成長經歷是爵士樂、百老匯、博物館。

而阿什莉則只記得兒時爸媽帶自己在紐約街頭花200塊錢買的愛馬仕和勞力士。

注意看,蓋茨比聽完阿什莉的話後的表情。

對於文藝片導演的態度,阿什莉是興奮不已直到飛起,而蓋茨比則只是淡淡的一句「想不到他這麼老」,「我要不要上去會會他呢」。

文化資本/眼界的差異帶給青少年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想想新聞中那些追星的孩子們吧。

對比一下,《嚮往的生活》裡,陳飛宇見到曾經抱過自己的黃磊,禮貌而又平淡的一句「我爸給您問好」。

對於缺乏文化資本的年輕女孩來說,能得到上層人士的垂青的方式只有獻出自己的身體了吧。

《雨天·紐約》《愛在羅馬》《獨家新聞》中,三個來自平民家庭的女孩子,幾乎不用任何心理衝突,就決定向明星或導演獻身。

明知沒有任何回報,但這也是一次「躋身」上層的機會啊。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前兩位甚至連理由都一樣:以後給子孫們也有炫耀的資本。

甚至連下場都一樣:兩人和男明星的好事都被原配夫人中止!

《愛在羅馬》中的那位姑娘獻身明星不成,卻被一個毛賊得了手;而阿什莉只能赤身裸體,披一件風衣,光著腳落荒而逃,一人走進紐約的大雨裡。

小官覺得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捉姦,而應該看做是上等階層對既得利益的維護,以及對所有覬覦的防範和拒絕。

企圖通過婚姻來改變命運,實現階層上升在伍迪·艾倫的電影中是行不通的。

《藍色茉莉》中,嫁入豪門的茉莉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不懂得像《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黛西那樣對出軌的丈夫睜隻眼閉隻眼,最後落了個夫離子散。

茉莉的那個妹妹金傑,聽了姐姐的話,要找一個優秀的男人,卻發現自己不過是已婚男人找的一個刺激。最後,還是回到那個不入流的男友身邊。

噢,還有《卡珊德拉之夢》裡那個女演員,父親給人開了一輩子車,同樣將改變命運的希望寄託在男友身上,卻不料伊恩這個「成功商人」完全是個冒牌貨。

相較於對沒品味的old money的揶揄,new money對dirt poor的態度更簡單——

最好還是有自知之明一些,安心自己的位置就好。

比如蓋茨比的媽媽,不留情面地將假扮成阿什莉的那個女孩趕出家門,即使自己曾經和那個女孩一樣,也是應召女郎。

我們有品又有錢,和那些窮得只剩下錢的不一樣。和那些沒錢的人呢,更不一樣!

上了房就撤梯子!

糟老頭子,壞得很!

作者 ▏雅寧

編輯 ▏雅寧

圖片 ▏網絡

有個公號,叫【光影闡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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