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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初生之犢》影評:一個中國人在美洲的故事

初生之犢影評

導演挺壞的,她在影片一開始就劇透了。通過開篇的「鳥有巢,蜘蛛有網,人有情」一句話讓觀眾知曉了影片主題(這是一個關於友情的故事)。接著兩具屍骨的出現,讓觀眾知道了主人公的結局(倆人一起死了)。然後,她開始講故事。

一個關於我,一個中國人在美洲的故事。

我叫陸金,出生在中國北方,9歲的時候來到廣州,後來我跟著一幫英國商人去了倫敦,我離開中國的時候是清朝的嘉慶皇帝在位。到了倫敦沒多久,我就把辮子給剪了。中國古話說入鄉隨俗,我就按著洋人的方式穿衣行事,還學會了講洋文。在英國呆了幾年我去了非洲,然後是美洲。我和幾個俄國人來到俄勒岡尋找發財的機會。有天俄國人懷疑我的一個同伴偷了他的東西,他們把他分屍了,我開槍打了其中一個俄國人,然後就跑了。俄國人一直在追我,我把衣服脫了,藏在一個樹洞裡,槍也扔到了湖裡。又累又餓實在跑不動的我藏在灌木叢裡,就那樣,被廚子發現了狼狽不堪的我。

廚子是個好人,他讓我住在他的帳篷裡過夜,給我蓋上他的毯子。第二天天剛亮我就醒了,繼續逃亡。過了一陣子,在鎮上唯一的小酒館裡,我又遇到了廚子。當時我正坐在酒館裡跟人玩象棋,順便贏點錢。有幾個無聊的傢伙開始找茬兒打架,掌櫃的鎖上錢匣子也出去看熱鬧了。廚子一個人在吧台上替打架的看著一個小嬰兒。我叫他,他回頭。認出了我。

按照我們中國人的說法,廚子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邀請他去我的木屋坐坐喝點酒。回家的路上,我看到在我早上搭的小機關裡剛好捕到一隻獵物,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動物,介於兔子和田鼠之間。美洲大陸是片富饒的土地,有很多我從未見過的東西,尚未命名的東西,這片土地有待開墾,希望這次我來的足夠早,新來的人可以在這片土地上自己制定規則。

到家後我開始劈柴燒火準備做飯。我讓廚子坐著休息,可他不肯閒著,拿起苕帚開始給我打掃房間,等我劈完柴進屋,廚子在一個空瓶子裡還插上了一束野花。還記得我說什麼來著,他是個好人。話不多,靦腆,心善,像個大姑娘。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了。

吃完飯,我和廚子到河邊,他在河裡洗洗涮涮,我繼續編我的草席。我倆開始聊各自的打算。廚子說他想開個旅館,外加麵包店,他可以做點蛋糕餅乾之類的賣。我也有我的打算,很多人在俄勒岡獵捕海狸,為的是把海狸皮毛賣到巴黎給貴婦們做帽子。可還有個財路他們都沒看到,只有我看到了,就是海狸油,這東西可以做藥,在中國能賣大價錢。可惜我在廣州沒人,如何運輸也是個問題。這就是我這種窮人面對的問題,一無所有,如何起步?做生意需要資本,還需要點奇蹟,也許還需要犯罪。

晚上,我倆一邊抽菸一邊聊天,我跟廚子似乎特別聊得來。廚子說下午他在我打盹的時候又出去採野果,他看到了總領的那頭牛。他說他吃厭了水加麵粉做的餅,真想擠點牛奶做蛋糕。他的話忽然啟發了我。這片泥沼之地上,想吃蛋糕的肯定不止他一個。我問他做蛋糕都需要什麼原料?廚子說的那幾樣材料裡面,除了牛奶,其他原料我都能搞到。我又問他,晚上能不能擠牛奶,會不會被人聽到?廚子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搖了搖頭。不過我們還是去了。

我爬上樹替廚子望風,廚子開始擠奶,他可真有意思,一邊擠奶一邊跟奶牛嘮家常,安慰奶牛來的路上死掉的家人,好像這牛真聽得懂他的話似的。廚子是個靠譜的朋友,對牛都這麼好,對人肯定也不會賴。

第二天早上,我在屋外洗漱完畢,然後去給我養的山雞餵了點吃的,正要進屋時看到窗台上放著一個剛烤好的蛋糕,廚子站在一旁靦腆的笑。廚子的手藝真不錯。我琢磨著這蛋糕如果拿到鎮上去賣,得多少錢一個。廚子說他可不敢去賣,畢竟用了偷來的牛奶。我告訴他,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於是我倆去了鎮廣場。

我們只有6快蛋糕,轉眼就賣完了,為了爭最後一塊蛋糕,那幫饞鬼寧願加價。有些人問我們蛋糕是什麼做的,我說那是個秘密,來自古老中國的秘密配方。感謝法國那幫啟蒙文學家,在他們筆下,遙遠的東方中國是一個無奇不有的秘境。中國人可以創造奇蹟。我覺得現在我是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肯定能成事。

第一次銷售很成功。我跟廚子說,我們必須得繼續,如果我們賺到一些錢,就可以去加州開他夢想中的旅店了。於是我倆的蛋糕生意正式運轉起來了。

總領也聽說了我們的蛋糕,他嚐了之後讚不絕口,還說吃到了倫敦的味道。他想讓廚子為他和一位來拜訪的上校做一個法國蛋糕,我在旁邊站立不安,廚子卻應承了下來。回到家,我跟廚子說,我們必須得停手一陣子,那幫糙人吃蛋糕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可是總領的味覺很敏感,他不會吃不出來蛋糕裡面加了牛奶。廚子慢悠悠的說,也許他不會往那想,有些人就是很自信,想不到自己會被偷。

廚子做的法國蛋糕讓見過世面上校也不得不承認是那麼回事。總領很滿意。他們喝著中國紅茶和法國蛋糕聊著海狸皮生意和巴黎的時尚風向。他們描述的世界離我太遠。這些人,自命不凡為上等人,連他們從法國運來的牛似乎都比我血統高貴。我和廚子回到家,廚子說上校可能看出來了他和那頭牛有點貓膩。他不敢再去偷牛奶了。我跟他說我們不能停,像我們這樣的人,只能靠自己,有機會就必須抓住。我們攢的錢還不夠在舊金山立足,我們必須多賺一點,再多賺一點。命運的不公和對成功的渴望讓我放棄了一貫的謹慎。

最後一次偷牛奶的時候,我們被發現了。我和廚子一路狂奔,後來我倆跑散了。隔天,我找到一個印第安人擺渡我回到下游,我必須回去我的小木屋,我和廚子的錢還藏在那裡。等我靠近住處,我看到了廚子。謝天謝地,他還在,我倆的錢也在。廚子的頭上有個傷口,我跟他說我們先離開這裡,然後我在幫你處理傷口。我倆不知道走了有多遠,廚子似乎再也走不動了,他逕直在一棵樹下躺倒,我看著即刻就睡過去的他,我想,那我也歇一會吧,我把錢袋子放在了身下。我倆再也沒有醒來。

我不怪那個殺了我們的少年。他為總領工作,更何況我們還帶著那一袋子錢。如果我是他,保不齊我也會這麼做。我說過,像我們這樣什麼都沒有的人,有機會就一定要抓住。這世上,既有廚子這樣的好人,也有綠衣少年那樣的歹人。每個人都照著自己的辦法活著。遇著什麼,都算是命。

我有遺憾嗎?那當然,我想和廚子去舊金山開旅店,憑他的手藝和我的精明,我倆一定能幹得不錯。可是現在,你也看到了結局。不過話說回來,我其實也沒什麼遺憾。當我在廚子身邊躺下來的時候,最後一眼看了看這片天地,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最豐饒的美洲大陸,各種樹木花草,動物,都在我的身邊。我兩手空空踏上這片土地,吃的喝的用的全是這片土地給我的。這片土地從未辜負我。我能想象如果我活著,它還能給我什麼。我拿了它的,會給它補回去個新的,我補回去的新玩意兒,它沒準再加工處理變出來個它本來沒有的。我能想象在這個無限的生機循環裡,這片土地支撐著我,我也支撐著它,踏實。這就是我最後那一刻的感受,大地如此豐饒,它屬於我,我屬於它,我心裡很踏實。

後來有個女的導演把我和廚子的故事拍成一部電影,看了的人總結出來說這是一個關於資本主義的故事。我有點不太確定,觀眾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因為在我死前兩年,德國有個孩子出生了,他後來成了大思想家,後來兩個世紀的發生的事都被他的思想所影響。他有一句名言也是他所有思想的起點:資本主義從誕生之日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我覺得按著這句話理解,觀眾看了我的故事是在罵我。所以我最後死了,屬於罪有應得,看客們應該很高興吧。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按照後世的經濟理論,廚子說他想吃蛋糕, 我從他的話裡看到了商機,我發現了供需的存在,我為廚子提供了生產工具,廚子付出了勞動,我們決定了蛋糕定價,我們在市場上完成了交易,銷售收益讓我們有能力進行再生產。我和廚子誰也沒覺得受到了剝削,買我們蛋糕的人也沒有。我和廚子和滿意,食客們也很滿意。就算不誇我精明能幹,我做的事情難道不是再自然不過的嗎。當然有個無法否認的問題就是牛奶是偷的,可這不是俄勒岡的初生之犢麼,唯一的牛,唯一的牛奶,如果有更多的牛,有牛奶可以出售,我和廚子也不願意冒著被槍打死風險去偷牛奶不是麼。無論如何,讓那個德國孩子跟我一樣來到俄勒岡,別帶著那個給他提供了一輩子免費吃喝的小夥伴,他會怎麼做? 資本主義的事情我不懂,不過有人寫了個特別有意思的東西把我和廚子的故事用資本主義的術語重新講了一遍。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https://medium.com/the-innovation/first-cow-economics-optimal-output-expected-value-and-risk-appetite-beb3d088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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