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人生無限露營車》影評:老年癡呆的丈夫,癌症末期的妻子,這應該就是愛情最好的模樣
人生無限露營車影評
《人生無限露營車》( The Leisure Seeker)絕對是今年最值得去影院灑淚的暖心佳作,該片於2月份在內地上映,一時間收刮了無數影迷眼淚,但票房慘淡,很多人還是錯過了它。
《人生無限露營車》導演保羅·維爾澤被譽為意大利式喜劇的傑出代表,他認為喜劇中永遠存在悲劇,強調影片的戲劇性情節,和令人發笑的幽默感。
影片從內核到主題都是大寫的悲劇,而保羅·維爾澤卻用異常輕鬆,甚至詼諧的敘事方式,充滿生活氣息的小場景讓影片始終保持在溫馨的平衡基調之上,沒有故作深沉,亦沒有刻意苦情。
故事講述了兩位黃昏老人生命末端的感情故事。
身患阿茲海默症,記憶逐漸消逝的丈夫約翰帶著癌症晚期,自知時日無多的妻子艾拉駕著他們的老爺旅行車,瞞著家人,開始了屬於他們的蜜月旅行。
他們幾乎從北方去往南方,滿足丈夫約翰的夙願,去參觀海明威生前居住過的小屋。
約翰是一位學識淵博,溫文爾雅的教授,他可以輕鬆背出大段的海明威小說,並且娓娓道來其中的文學觀點和美學價值。
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艾拉,但受疾病困擾,他的記憶連同他的靈魂正被一點點抽空,他無法在讀書,因為看了下一頁就會忘了上一頁,到了故事結尾,卻忘記了開頭。
最恐怖的是,他甚至遺忘了自己的妻子艾拉,從把她丟在加油站,到記不清她的容貌,甚至一度把她當做發生了點故事的女鄰居,艾拉的好閨蜜。
歲月正無情的剝奪著他們共同的記憶,同時也正侵蝕著兩人的生命。
按照艾拉的話來說,正在失去記憶的約翰彷彿變了一個人,她希望能從回憶那裡把她的丈夫喚回來,失去記憶其實就等於死亡;
約翰飽受著精神上的幻滅,而艾拉正遭受著肉體上的摧殘,會突然襲來的劇痛提醒了她生命的脆弱和無常,癌細胞早已擴散,她知道大限將至。
這次旅行,是他們最後溫習愛情和婚姻的機會,他們需要和時間賽跑,與記憶糾纏,和死神搏鬥。
邁克爾·哈內克在《愛》的結尾,以殘暴無比的方式,撕裂了所有觀眾的防禦,片中丈夫親手用枕頭終結了病床上如「活死人」般妻子的生命,它用冷酷之極的方式封存了愛的本質。
兩相對比,《人生無限露營車》的結尾也是殘酷的,艾拉畫好了妝,給兒女寫下了遺書,撕開了事先準備好密封膠帶,任發動機尾氣灌入車內,她抱著早已沉睡的約翰一同赴死,沒有痛苦,只有甜蜜。
這是她和約翰都想要的結局,他們不懼怕死亡,只恐懼分離。
無論是約翰正在急速流逝的記憶,還是艾拉即將枯竭的生命,都會無情的將兩人分開,相反只有死亡才能抵禦一切,成就兩人「執子之手」的婚姻承諾。
《人生無限露營車》明顯有著悲劇的內核,但習慣用喜劇方式表現悲劇的保羅·維爾澤卻用多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場景拉長了悲劇落地的時間。
約翰沒頭沒腦的把艾拉遺忘在加油站,一位機車壯男載著老太太追趕約翰,夫妻兩人隔著車窗大喊,上車後,約翰不承認,艾拉罵個不停。
影片把悲劇和喜劇完美融合的最佳一幕,來自失去記憶的約翰錯吧艾拉當做隔壁女鄰居,道出了年輕時的一段出軌經歷,艾拉痛的撕心裂肺,約翰從陷痛苦掙扎。
這種悲劇的氛圍在約翰下車離開時突然轉向,艾拉如吃醋的少女一般大吵大鬧,憤怒的把恢復了一點記憶的約翰帶到了老年公寓,蠻橫的樣子把護士和旁人嚇得一驚一乍。
艾拉獨自回到旅行車,翻看閨蜜的照片,如潑婦罵街一般借酒消愁。
可第二天酒精揮發了傷痛,她來到老年公寓,看著一臉無辜的約翰,決定原諒了他。約翰如被父母原諒的小孩一般,興奮的和艾拉一同離開。
另一個正好相反的劇情是,約翰死纏著艾拉要去找年輕時迷戀艾拉的情敵,兩人怒氣沖沖的來到養老院,約翰甚至帶著槍,威脅要消滅情敵,以圖痛快。
可情敵早就不認識面貌大變得艾拉,這下換艾拉鬱悶不已,叫喚著要約翰開槍打死這個負心漢。
《人生無限露營車》熟練的展示了類型片元素的融匯互通,悲劇和喜劇如此輕巧的實現了跨越和連接,多個側面的展示了愛情悲喜相間的模樣。
記憶和死亡無疑是影片最為關鍵的側重點,他們是製造分離的幫兇,可偏偏又是抗拒分離的良藥。
記憶是引發劇情衝突的楔子,
人生無限露營車是這次公路旅行的由頭,片中多次展現了夫妻兩人於夜晚坐在一起看老照片的場景,每一次都會有旁人默默加入,夜晚因這些美好的畫面而被加熱升溫,死亡不忍心來打斷,記憶也拼命的想要復甦。
死亡是終結故事的苦口良藥,
約翰耐心的告訴艾拉,如何幫助他拿槍結束自己的生命,失去記憶等於提前宣判了死亡,他無法忍受沒有艾拉的一片空白,那些詩意的句子,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在一次意外的分離,一次瀕臨的死亡經歷之後,約翰帶著愛艾拉從醫院逃離,然後帶著尊嚴甜蜜赴死。
《人生無限露營車》稀釋了邁克爾·哈內克在《愛》中討論生命終結議題的冷,以及安德魯海格《45週年》裡婚姻現實無奈的寒,它用輕盈的姿態,始終保持著一份愛情和生命溫熱。
同時在兩個話題中找到了一個即具有觀賞性又能帶來思考深度的平衡點,將悲傷的情緒隱藏在故事線中,生活化的插科打諢抖落著回憶,輕鬆詼諧間磨平了傷痕。
《人生無限露營車》不帶說教的向觀眾展示了愛情最好的模樣,以及生命的意義,存在的價值。
它甚至扭轉了常人對於死亡的焦慮,原來在愛情和婚姻面前,死亡是獲得昇華,以及永久保鮮愛情的通道和手段。
原來,死亡在愛情面前也會低頭,生命在婚姻面前也會卑躬。
這大概就是愛情最好的模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