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從前的我們》影評:和作家談談情、說說愛、上上床
從前的我們影評要拍一部寫意的電影,鏡頭要對準作家。
其是對生活最具感受力的人群,他們把握比生活本身還要清晰的細節,同時又追逐比情緒更要縹緲的浪漫。
無需刻意營造,自帶氣質已讓電影芬芳。
[從前的我們]是兩位作家談情。
其細節體現在他倆在酒吧第一次相遇,莎拉移不開的眼神裡,投射出維克多吐出曖昧煙霧的側臉。
浪漫具化在聖誕夜,維克多不計後果拉起莎拉離家夜奔時,天空下起瓢潑的雨。
作家又充滿矛盾,對待生活,無比感性,對待文字,卻異常理性,時常處於神經質的自我解構之中。
而這意味戲劇化,作家其人,一不小心,便成一出電影。
雖然書早在公元前2000多年的古巴比倫就有了,但作家並沒有與之同時出現。
這裡存在作家和編輯的差別。
遠古的史詩記載的是眾口相傳的故事,作者的任務是負責將這些故事收集加工,其工作更接近當今編輯,而非作家。
法國作家米歇爾·福柯曾坦言,所有的作家都是作者,但並非所有的作者都是作家」其中便包含編輯和作家的辯證關係。
不想當作家的編輯不是好編輯,沒做過編輯的作家行文太糙。
文豪魯迅當了一輩子的作家,也乾了一輩子的編輯,這讓他文字愈加鋒利,一針見血。
另一位大家茅盾,剛從北大畢業,打的第一份工是在《小說月報》當編輯,這也是茅盾寫作水平上升最快的時期。
而編輯不只鍛鍊基本功,還兼伯樂功效。
劇作家曹禺進入大眾視野,是得益於編輯巴金。
也是託編輯的福,巴金處女作《滅亡》正是在葉聖陶編輯下改了又改,此後巴金開始平步文壇。
《狂人日記》發表後,魯迅寫作進入高產期,但他並未鑽到創作的怪圈中,比起在文學上追求更高造詣,魯迅更喜歡為青年作家盡編輯能事,為其鋪路。
蕭紅便是受其恩惠的作家。
[天才捕手]中也闡明了編輯對作家伯樂作用,兩者既能對立,也可統一。
回到[從前的我們],莎拉看似維克多的繆斯,實則是其編輯。
古典藝術畢業的莎拉,水平自是在維克多之上,第一晚相識過後,莎拉改起他的稿子,自此開始對維克多一生的私人編輯。
而也正是因莎拉,維克多成為著名作家。
作家創造念頭,編輯打磨思想,二者中間差了一對從前的我們,一位巴金,一位魯迅。
文字長城道阻且長,千里之行始於編輯。
靈感是什麼?
是初春河流化凍冰塊的碎裂聲,電流炙烤鎢絲後燈泡亮起的光暈,天空鳥兒欣快的啼鳴,是作家的命。
著名美國作家亨利·戴維·梭羅為求靈感,跑去深林嗅草木,啖露水生活了兩年,寫出代表作《瓦爾登湖》。
同樣,倘若不是因拜倫聚會的鬼故事消遣,人們可能永遠不知道寫《西風頌》的珀西·比希·雪萊還有一個同樣才情的妻子瑪麗·雪萊。
還有[從前的我們]中多次提到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其代表作《罪與罰》裡主人公犯下的罪行,靈感來自一樁三十年前的法國兇殺案。
靈感虛無縹緲,不可定量,它在刻意的找尋中,也在無意的際遇裡。能等來自是爽快,但是作家不經等,這樣無異於給其碗筷,卻讓人來餵食。
傑克·倫敦有云:「你不能坐等靈感,你得拿根棒子追尋它。」銀幕上作家們趨之若鶩,為靈感極盡手段,電影橋段也因此生面別開。
[永無止境]比較實在,靈感被物化成可見可吃的藥丸,飯後嚼一粒,才思洩了洪。
但藥丸過於科幻,大部分是通過環境追尋靈感,然而若擇地不慎,也會誤了卿卿性命。
[閃靈]的男主是個典型,在進駐酒店之前精神狀態已令人堪憂,鬧鬼酒店給的靈感,化為崩潰的理智和砍向妻兒的利斧。
[1408幻影兇間]的麥克屬於偏向虎山行,作為無神論者兼恐怖小說作家,追尋靈感的麥克偏要去1408一試凶險,不過卻再未能走出房間。
而同樣是找靈感,[午夜巴黎]顯得既柔和又兇猛,一架午夜馬車,帶男主夢回文學黃金時代的巴黎。
其柔和處在於無需嗑藥,也無牛鬼蛇神,只有可隨時抽身的穿越。兇猛在於,2010年的作家,可曾想過與格特魯德·斯泰因(「迷惘的一代」的發言人和引路人,海明威導師)和海明威高談闊論,讓其修改手稿?
靈感來時如山如海,去時如煙如霧,飄忽不定間,找尋故事的作家,成了電影的故事。
一個作家肯定也是個好的情人。
感性給了浪漫氣質,文字凝練出性感淬成看客的精神鴉片,同時給讀者編織張無法自拔的網,作家從不缺仰慕者,或者說是潛在情人。
尤其對於顏值文筆均在線的海明威。
海明威前後總共迎娶了四位妻子,這其中還不包括那些連名分都沒有的情人,這些女人被他才氣吸引,因他風流離開。
同樣快活的還有莫泊桑,這位小說界的巨匠,短短43年的人生中,農家姑娘、餐廳服務員、寡婦、黑人、老太太均有嘗試。
可惜,雨露均霑的莫泊桑,死在了梅毒和精神病的折磨中。
回到1858年,凱瑟琳·狄更斯不會想到,自己四十六歲的老公出軌了個17歲的演員,當分手信寄到手上時,她才幡然醒悟。
遙想當年,凱瑟琳也是因其才情,陷入對狄更斯狂熱的愛戀。
現實裡如此這般,銀幕上同樣意亂情迷。
[心之全蝕]裡,蘭波恃才傲物,生性自由,活似象徵派里詩歌。迷人的氣質讓同為象徵派詩人的魏爾倫沉浸不已,拋棄妻子,與其私奔到了倫敦。
[王爾德的情人]中也有同樣的故事,王爾德家中紅旗不倒,外面還有個同性情人。
作為英國最偉大的作家,莎士比亞的情史自然也不落人後。
[莎翁情史]裡,一邊是家庭,一邊是別人的未婚妻,同時還是他靈感的繆斯,莎士比亞兩手都要抓。
而[從前的我們]裡,維克多顯然也是個渣男,妻子尚在產房分娩,卻跑去隔間和護士偷情。
知情者道德上譴責作家,殊不知,那些零零總總的韻事,依然只是隱藏在文字背後,他們喜愛的作家複雜形象裡某個投影。
而愛上作家,也就愛上了他的全部。
時代需要作家,其是思想的先驅,激昂文字,針砭時弊,緊握歷史的舵輪。
電影也要作家,觀眾能洞悉那些文字搭建的圍牆裡,關著一個怎樣鮮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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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夭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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