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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誰殺了唐吉訶德》影評:理想主義真的死透了嗎?他絕不相信

誰殺了唐吉訶德影評

或許正如堂吉訶德本人一樣,需要經歷漫漫無盡的旅途冒險,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很多導演們也是如此,在上下求索的拍電影徵程中,付出了不少艱辛。電影的拍攝之旅未必比17世紀的遊歷之路更好走些。

比如早在五十年代,令人尊敬的奧遜·威爾斯就已開始嘗試拍攝這位西班牙騎士的偉大旅程。自編自導自演,一直斷斷續續堅持到七十年代。可惜,這版《堂吉訶德》直到奧遜·威爾斯去世七年後的1992年才最終問世。

奧遜·威爾斯版《堂吉訶德》

另一位同樣有著如此抱負的導演,則在影片《誰殺死了堂吉訶德》中投注了二十多年心血,那就是特瑞·吉列姆。

拍攝堂吉訶德的這個想法,可以追溯到更早的1989年。事實上,特瑞·吉列姆未必不是拍堂吉訶德的上佳人選,倘若你還記得他在《妙想天開》中的非凡想象和嘲諷功力,或者是《巨蟒和聖杯》中對亞瑟王傳奇無厘頭式的改編。

《妙想天開》

《巨蟒和聖杯》

光是憑藉這些固有成就,就足夠讓人翹首以待了。特瑞·吉列姆將如何把堂吉訶德這場荒誕而又理想主義的遊歷,變為博君一笑又惹人深思的旅程呢?最初的最初,誰也不曾想過,這部電影竟會成為「有生之年」系列。

天不遂人願,影片在未開拍前就遇上了籌資困難。好不容易在新世紀伊始開始拍攝,西班牙片場卻因暴風雨帶來的水災而被毀,原本一拍即合扮演堂吉訶德的法國演員讓·雷謝夫也因病退出,不得不另覓人選。

電影尚未完成,這些悲慘的遭遇就被劇組成員拍成了紀錄片《救命吶!堂吉訶德》。這部紀錄片甚至比影片本身更早得到了業內人士的認(同)可(情),連一向毒舌的伍迪·艾倫都給出了「極端有趣」的好評(同時他也說,這絕對是每一個電影導演最慘的噩夢)。

《救命吶!堂吉訶德》

然而壞運氣還沒有就此打住。因為版權的問題,特瑞·吉列姆和製片商打起了官司,他險勝。就差一點點,媒體和觀眾就無法在去年的戛納電影節上欣賞到《誰殺死了堂吉訶德》這部閉幕片了。

終於的終於,這位身處發達電影產業時代卻依然屢屢受挫的導演,將這部極為「難產」電影如願以償搬上了大銀幕。

正如塞萬提斯在堂吉訶德的故事中埋下了自己理想失意的自嘲一樣,特瑞·吉列姆也同樣將這四分之一世紀的辛酸投射在了《誰殺死了堂吉訶德》之中。

影片開頭,功成名就但也恃才傲物的導演托比(亞當·德賴弗飾)在西班牙拍攝一部頗不順遂的商業片——又一個堂吉訶德的荒誕故事。

在這個「發達」的電影產業鏈條內,他必須同時做到把握拍攝節奏與進度、控制龐大的劇組、小心翼翼應對自己的老闆(投資人)甚至「遊刃有餘」地應付老闆妻子的邀請。所幸托比似乎對此已經十分熟練,或者說,過於熟練。

實際上,這個拍攝地也是托比電影處女作的誕生地——同樣的題材、同樣的故事;但不同的是,曾經那是一部懷揣著熱情和夢想的學生作業,雖然最終也成為了托比進入好萊塢的一塊敲門磚。

拍攝間隙,托比故地重遊,卻發現自己那部備受好評的學生作業並未給當地人帶來什麼福音,反而打亂了他們原本平靜的生活。其中最為糟糕的是,扮演堂吉訶德的老人無法「出戲」,一廂情願活在自己是堂吉訶德的幻想之中,甚至將托比認作了他忠實的僕人桑丘。

出於某些誤會,托比只能一邊恨恨地念叨著「WTF」,一邊半自願地和老人走上堂吉訶德般的艱難旅程。

影片前四十分鐘,這極富反思意味的自我指涉,或許正暗合了特瑞·吉列姆的苦笑,以及他心底對好萊塢發達電影產業的不滿和譏諷——以造夢為目標的電影工業,卻是以夢想的泯滅或他人的「犧牲」為代價。

在這樣看似「發達」的產業中,理想註定都會在資本或別的什麼要命的東西「要挾」之下逐漸遠去。這使得影片在暗諷之外,又蒙上了一層心酸的情緒。

不過,隨著旅程的不斷深入,這樣明顯的情緒基調並沒有被一直延續下去。在遊歷開始後,影片回歸到了商業類型片傳統,打造出了托比作為一個電影導演的「英雄之旅」。

托比一開始當然是屢屢嚐試逃離這段荒誕的冒險,雖然內心也懷著對堂吉訶德和那些被他的作品毀掉生活的當地居民的愧疚。隨著他曾經的女主角、因為他的處女作而前往大城市追逐明星夢卻因此墮落的女孩再次出現,托比重新思考起他的電影所帶來的後果。

當托比和女孩又一次面臨危機,準確地說,是又一次面臨「資本要挾」乃至性命之虞時,潛藏在托比身上的「騎士精神」終於悄然覺醒了——他開始想辦法拯救癡迷堂吉訶德的老人和被生活脅迫的女孩。

平心而論,由於影片前半部分那種具有相當自反意識的調性在後半部分的缺失,導致影片看上去有些許分裂。但也許恰恰可以說,正是這種割裂,更加證明了理想主義在現實中的孤立無援。

特瑞·吉列姆也曾自比堂吉訶德。在如此發達的電影產業鏈中,或許理想主義者本身就是一例註定處處受到「脅迫」而悲喜交集的存在。

二十多年才拍成的一部影片,投資了如此巨大資金的一部影片(甚至有財經網站專門列了一筆賬),如果特瑞·吉列姆當年能有更多的妥協,這部《誰殺死了堂吉訶德》或許都不會如此難產。

所幸,影片後半部分的商業類型模式中,也依然不缺乏詭譎的想象力,間或摻雜著夢境與某種意義上的搬演。觀眾稍一走神,也許就進入了這位「瘋癲」的堂吉訶德編造的亦真亦假的世界之中。令人動容的是,特瑞·吉列姆依然保持著他獨有的創造力與想象力。

當年,堂吉訶德在逝世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荒誕,而影片中瘋癲的堂吉訶德也終於在臨終之時醒轉過來,對著托比道出了自己的心聲。

電影的結尾,托比導演再一次拍攝了堂吉訶德戰風車的場景。而這一次,成為堂吉訶德的是托比自己,當然他並沒有瘋——從最初的事不關己,到盡其所能拯救他的堂吉訶德和女孩,騎士精神已然流轉到了他自己身上。

這便是這部影片童話般的結尾,「誰殺死了堂吉訶德」的問句也有了一個宏大的轉折。堂吉訶德死去了,可是騎士精神呢?騎士精神之上的理想主義呢?或許,這部電影本身就是一個完美的回答。

作者| 松原;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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