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夏日1993》影評:堅硬的邊境
夏日1993影評莫名覺得這部電影綠意盈盈,其實大片運用綠色的鏡頭也只有寥寥幾個場景,溫婉、清新草木葳蔽之中,一個柔軟的故事徐徐流出。 得知這樣部電影來源於導演的重年經歷後,恍然大悟為何情緒把控與描繪如此真實與細膩。Forida在防備抵觸與感化柔軟中排徊多次,終於接納、融入了這個家庭。
她從一開始給自己設置了堅硬的邊境,幾乎是以一種倨傲的態度來宣告:我很強大,我沒有寄人籬下。一個一個把玩偶故意給Ana看,唸出一大堆親戚朋友的名字來展示「這麼多人愛著我」;亦或是故意與關愛她的阿姨對著幹,把一把可能對阿姨有深重意義的梳子扔出窗外;化妝成人模樣,過家家遊戲都要處於主導的角色。但她內心卻又一直有著柔軟的部分需要展露——山間的佛像便是她身為兒童故作堅強卻不可能丟去的對於依賴與傾訴的渴望。
然而往往,這樣的防線是在瓦解與重建之中徘徊。我想,腳摔傷時候,聽到阿姨與醫生對話急切而關懷聲音的時候,Forido內心必然是柔軟的。她感受到了愛,而她需要這樣的愛;而阿姨的育兒觀念注定了她無法得到母親離去、遠離舊鄉後急切需要的被愛,從而生出了不同於剛開始的情感。某種程度上,她其實開始想要得到注意,想要得到認可與愛。譬如為阿姨去田裡取蔬萊,洗澡時不斷強調「我可以潛到水裡」......但往往,年歲更大邊的Frida能感到某些微妙的差別。
正是如此她對Ana的情感也是很微妙的。她不是壞,也不是嫉妒,也並非完全友好。兩次與Ana較大事件中,她都不是 一個徹頭徹尾的「壞小孩」。第一次把Ana遺留在森林裡,過後心中卻有擔心而折返去尋找;第二次在我看來反倒是純屬意外了。而和諧處的鎮頭同樣太多:天真地想打電話給Forida去世的母親、共同在音樂中快樂地跳舞、Ana手臂上Forida畫的花紋......在這些鏡頭發生的時候,Forida是真於完全忘記自己設下的防線的。
中間的一場小插區曲也曾喚醒Forida並未消失的某種心態。「別人都這樣愛我,我就要表現給你們看」的心態下,被繫上鞋帶的她笑得得意,而曾經的家人在此,她又表現出許久不曾表現的任性:把牛奶倒在不喜歡的睡裙上,賴到車上想要回去。事實上這場戲中受傷最多的可能是會是Marga了,她的教育方法顯然不加長輩的溺愛誘人,老公Esteve對原生家庭退讓妥協也讓她不適,而Fonda那樣地想離開也許才是最讓她傷心的——她的確是愛著Forida,並以自己的方式去關心與愛,而Fonida卻感受不到。
事實上Marga對於Forida較為敏感的心傷害也許更小。得知樹林事件後沒有當面指責Forida,而只是夜晚與丈夫交流才生氣(雖然被不小心聽到了),對於兩個孩子盡可能地做到了公正,也沒有特別溺愛自己的孩子。但相對的,對Forida十分友好的Esteve,在某些小細節卻往往沒有注意——尤其洗澡時一段,父親不經意間本能地傾向於自己的女兒,Forida是真的有被冷落。
Forida在融入的時候,好像粗糙的齒輪去磨合,難免會有一些傷害與摩擦。好在Ana轉頭就忘了去爭誰摘的蔬菜,好在Marga內心善良而關切,存在Esteve和Forida獨處時能那般和諧,好在居住的地方不用時刻接觸某些刻薄的街坊鄰居......
第二天的水池事件在我看來真的是一場意外。那段時間Forida的心理狀況正是比較好的時候,似是在漸漸尋到了歸屬感。不同於初來作到時參與「鬼抓人」遊戲的被冷落與被逗弄,這一次她真的玩得很開心。在水中遊戲時發自內心地快樂,叫Ana下來玩時也真的純粹地想要分享在水中的快樂,忘卻卻掉了Ana不會游泳的事實。如果她真是想要竣使Ana下水,在Ana絆倒時她立即喊出的"No」和有些焦急地想要游過去的動作總不會是裝出來的罷。
那個出走的夜晚,當她把那個玩偶送給Ana時,我就猜到她要回來。某種程度上,那些玩偶仿佛象徵Forida本是束之高閣、不讓他人觸碰的溫柔與愛。當她贈出時,即使賭氣強作內心堅硬繼續出走,卻確確實實已然被溫暖滲入了。
最後的那場哭真是點睛之筆。那時的她與Ana相處再無隔閡,自然接過藍色的睡裙,不再不敢參與家庭的玩鬧與共處時間,才最終最終,卸下了那道堅硬的邊境,第一次哭出了聲。
看到這裡我其實想到了那尊佛像。她曾經是不信了,如今是不需要了。
融入的過程向來孤獨而充滿不確定。譬如個圈子,一個家庭,一個班級,作為後來者的那個總會體會到被接納的溫暖,或感受到無法參與他們的過去的沮喪。而往往「融入」也沒有一個標準,好比Forida,誰知道她以後就不會再感到被疏遠與孤獨,就像那天晚上的舞會? 但其實不管何時,早些去下自己堅硬的邊境,其實不是得壞事。它好似是防禦,但丟下它也不見得將會受到更多的傷害。沒有刻意地疏遠或是保護,真誠地、不含目的地去表達自我、參與他人,不要著急去確認與質問,也就被他人接納,也就接納了他人。 生活啊,就該像九三年的夏天那般,綠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