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人生剩利組》影評:你好中年危機,人生剩利組
人生剩利組影評中年危機像癌細胞。當你意識到它,已經晚期。
伴著一陣如鋸木頭般緊張刺耳的小提琴旋律,布拉德從睡夢中驚醒。很不幸,屬於他的中年危機,來了!
在一場中產階級LOSER聚會上,布拉德對中年危機的免疫防線被徹底攻破。
他猛然醒悟:自己幾個大學死黨,一個比一個混得好。有人成了好萊塢導演,上了藝術雜誌封面;有人開始運營自己的對沖基金,名下三處豪宅還捐錢做慈善,出門坐私人飛機;有人賣了公司,提前退休,在夏威夷買個小島享受財務自由後的生活,最可氣的是他還同時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女朋友;還有人成了白宮政治顧問和時政評論員,天天上電視,書賣到脫銷,老婆也是媒體圈的名流。
夜裡失眠刷著朋友圈的布拉德懵B了:「當年都是一個寢室裡光屁股的兄弟,如今人家怎麼都活成了想要的模樣,只有自己獨自黯然神傷?」
中年危機大體是發生在39-60歲這一階段,這個年齡段會遇到的一系列危機和關卡。本片主角布拉德正處於這一階段,剛好是「男人四十綜合征」的高發年齡段。自媒體販賣恐慌,也加劇了對中年危機的焦慮。如果你也正在焦慮自己中年會是什麼樣子,是否也會問這三個問題:
問題一:為什麼危機會出現在中年?
這個問題可以從三個層面來解釋:身體衰竭、外界壓力和心智模式
1. 身體衰竭——身體逐漸出問題,而心理卻難以適應
正如布拉德再次見到多年未見的老同學費舍爾,他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頭髮都開始白了」,「我比你白得還厲害」,「歲月不饒人啊……」
是的,歲月不饒人,不管你承不承認,過了25歲,身體狀況下滑是自然規律,這是中年危機給你設置的第一道關卡——身體。當然,你可以通過健康的飲食、合理的鍛煉、規律的作息等等,來延緩衰老的過程,但只是延緩,更何況能做到這些健康生活方式就已經很不容易。你的身體正在悄然發生不可逆轉的衰竭,身體終究逃不過氧化和地心引力。所謂力不從心,就從這個時候開始,而你還並不適應身體上的變化。當年像每天打了雞血似的年輕人,逐漸不復存在。
2. 外界壓力——你是社會中堅,需要承擔的太多
布拉德失眠的那一晚,正好是他準備陪兒子前往波士頓面試大學前的那一晚。人生的每個階段其實都會遇到新變化帶來的危機,比如脫離父母照顧上幼兒園,比如上小學真正接觸學習這件事,比如上大學,比如剛剛工作……面對人生新變化,緊張的應該是兒子特洛伊,為什麼布拉德會突然被驚醒?
我想原因很簡單:中年是一個進退維谷的階段。年輕的時候,我們有用不完的時間,有豐富多元的選擇,外界給我們帶來的不是壓力而多是機會。布拉德的兒子就是例子,上哈佛不行還有耶魯,耶魯不行還有塔夫茨大學,大不了還可以不上大學直接找工作。玩音樂不行就做公務員,做公務員不行還能做其他的……沒有工作還能繼續啃老。這些,年輕都還有選擇,而中年沒有選擇。這是中年危機給你設置的第二道關卡——外界壓力。
全世界都需要你給予而非索取。孩子要交學費,父母要靠你照顧,下屬要靠你帶,上級要你完成業績,投資人要你盈利,伴侶更多是幫你料理家務,沒準還有大額的負債沒有還清……往下看,你得幫兒子託關係、選學校,但卻沒人能幫你;往上看,發現父輩再也啃不動,而自己尚沒到頤養天年的年齡。就像布拉德在失眠那一夜,妻子梅勒妮的話:「布拉德,咱們也別指望著我父母的房子,老人家沒準以後就把房子捐了,財產也會直接留給外孫。」
中年再不能像年輕時有很多從容的選擇,還有家庭可以依靠;中年,也不能像老年人那樣得到子女和社會的照顧,你周圍的一切都在依靠著你,外界壓力達到峰值。
3. 心智模式——陷入人生幸福比較級
幸福和成功相等嗎?幸福可以比較嗎?主人公布拉德在那次聚會上突然陷入幸福比較級的泥潭。布拉德生活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加州薩克拉門托,有房有SUV,娶了自己學生時代就心愛的妻子,還有一個即將上大學的兒子,工作雖不能讓他大富大貴,但也是自己所熱愛和擅長。這樣的狀態在我們看來是絕大多數人所認為的幸福人生了,雖然不是成功人士,但也遠談不上慘。成功是一件小概率事件,混的太慘也是,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過著不太成功也不太失敗的日子。
但是,大學同學登上雜誌封面這一風光事,卻徹底擊碎布拉德的幸福感,突然令他開始比較。我們真正喜歡的不是成功,而是比別人成功。每個人都有兩個系統,社會系統負責處理與外界的鬥爭,來換取報酬和成功;自我系統負責做一些令自己開心幸福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我們都是在這兩個系統的循環運作下,不斷前進。曾經的布拉德覺得生活很幸福,是因為幸福來源於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生活,沉浸在自我滿足中,曾經的他沒有比較。
同學是大導演、有私人飛機、提前退休、上電視寫書,中年布拉德開始和他們比較。他和兒子一起乘飛機去波士頓,突然關心起從前從沒有在意過的頭等艙席位。相比於同學的光彩人生,他連一次頭等艙都沒有坐過,覺得實在可悲。頭等艙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客氣但又最諷刺地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設計,它對不屬於這裡的人總是微笑著拒絕,頭等艙與經濟艙之間那道軟軟的簾子其實無比堅硬。布拉德只有一張像狗屎一樣無用的航空公司銀卡,思想鬥爭之後他決定花錢升艙,然而更為諷刺的是:他的機票是超低折扣票,不能辦理升艙,而且他的信用卡額度不足……對不起,頭等艙不屬於你。
布拉德突然感受到這個充滿比較的世界的侮辱,相比於他的那些同學,他的人生真的是太失敗了。人到中年,連一張頭等艙的機票都搞不定,實在是一個極大的侮辱。與其說布拉德在和他的同學比較,不如說他是在和自己較勁。像絕大多數人一樣,布拉德不屬於這個階層,你的天花板其實是別人的地板,經濟艙的第一排就是頭等艙的最後一排。本來帶著兒子去大學面試,是為人父母一件極其幸福的事情,布拉德卻在開啟比較模式後陷入種種不快。中年危機心情上的不如意,絕大多數也源自這種比較的心智模式。因為忘記了最初追求的不是頭等艙的幸福,而是結婚生子的幸福。當初自己選擇為了妻子來到薩克拉門托發展,當初自己選擇做一家為NGO做顧問拉贊助的事業,既然沒有選擇為了躋身頭等艙而奮鬥,那又何必因比較而自擾。即便是那些坐在頭等艙的人,他們也會感到真正的幸福嗎?相信他們也會看向舷窗外那些擁有私人飛機的成功人士而暗自憂傷。
我們都是一隻隻在爬樹的猴子,我們上面有無數隻猴子,我們下面也有無數隻猴子。就算某一天我們爬到一棵樹的頂端,才忽然發現,原來周圍還有其他更高的大樹。幸福和成功不是比較,而是活成你想要的樣子。中年的時候需要適時停下來,回憶當初為了什麼而出發,才好知道現在是不是正往那裡走。年輕的時候,可以比較,因為還有時間追趕;年老的時候不需要比較,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中年的時候,比較使我們陷入痛苦,拿著別人的標準來衡量自己的幸福,一定會陷入力不從心的危機。
什麼是中年危機?
中年危機,人人都無處可逃,只是對它的感覺程度不同。曾經多篇刷爆朋友圈的文章,如《你的同齡人正在拋棄你》、《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你的工位是你的墳墓》,還有《第一批90後已經……》系列,都在加重著中年危機的恐怖感。
上文分析了為什麼「危機」在人生中年階段集中爆發,那麼我們可以給中年危機下一個怎樣的定義呢?電影提名Status,Status在英文中有狀態、情形、身份、地位等意義,而危機是指「嚴重困難的緊要關頭」的意思,我們試著從這兩個方面,用四句話來為中年危機圈定一個定義。
1. 身體機能下降狀態帶來的困難
2. 職業角色變化與個人改變的滯後性帶來的困難
3. 外界越來越多向你索取而疲於應付帶來的困難
4. 心智模式陷入過去模式和對比模式帶來的困難
以上4種狀態和困難,又同時是相互交織、相互影響的。這4種狀態和困難,恰好是兩組矛盾的對應,即個人(身體)與社會(職業)的矛盾,個人系統(幸福)與社會系統(成功)的矛盾。年輕時的工作模式是建立在當時的身體狀況之下的,但到了中年,年齡增大、經驗更豐富、層級更高、精力銳減,對待職業的態度和模式卻沒有跟上這些變化。年輕時對幸福和成功的追求很簡單,但隨著收入、社會地位不斷提升,逐漸開始混淆個人幸福與事業成功。本來已經得到的幸福,與更高層次的人比較發現,根本不值一提。而自己再也回不到曾經簡單的幸福,再也回不到過去,心理上也接受不了跌落自己那一塊小小的「神壇」。
本·斯蒂勒另外一部高分電影《白日夢想家》(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 2013)。即將被雜誌社裁員的膠片沖印經理沃爾特,在上天入地追尋攝影家肖恩的過程中,在格陵蘭、冰島、阿富汗等地的原始自然環境中,終於懂得放下曾經神壇上那個「小我」,懂得享受當下,活出自我。
人到中年,沃爾特學會不再作白日夢,而眾多布拉德們是否也能明白幸福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