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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大醫新鮮人》影評:第一年

大醫新鮮人影評

最近看法國電影《第一年》(Première Année),回想起了自己在法國的第一年。

電影海報

《第一年》聚焦的是法國大醫新鮮人裡奮戰的兩個學生,Antoine和Benjamin,A和B,恰好是字母表裡的前兩個字母,剛進大學的新鮮人。

他們讀的專業並不容易,是醫學。在歐美讀書的人知道,西方學制的一大特點是進去容易、出來難,每年都會有考核,如果過不了,就得重來。所以,大一從來就不簡單。在醫學這樣困難的專業更是如此,A已經掛了兩年,而B則是剛來的新生。

雖然沒有重讀一年,但我自己當年也補考過一門課。

那是第一學期一門叫paléographie(古文字學)的課,我們和ENC的chartiste們一起上,要做的便是把那些中世紀手稿上用古法文書寫的契約或法令謄抄下來。

聽起來似乎不難。

這門課第一次輪到我發言讀契約時,我拿著那張複印紙問老師Marc Smith,這張紙是這樣讀,還是反過來讀?

全班哄堂大笑。

古法文的學習對擅於語法和規則的亞洲人來說並不難,在Frédéric Duval的Philologoie romane(羅曼語文學)上,我的表現甚至比chartiste更好,但是那些中世紀後期的書寫對我來說真是天書。

這門課第一次只拿了10分(20分滿分制),後來,在數位老師和學生的溝通下,我們幾個中世紀研究的學生得以在第一年末重考這門,我拿了14分。

ENC新年的貼心禮物,只剩最後一顆糖

第一年是最忙碌的,看到A和B兩個人在各種課程、圖書館和餐廳裡穿梭,也不禁聯想到第一學期有十一門課的自己。

上完中世紀法語上意大利文,聽完中世紀文學聽詩歌解讀,從中世紀文本、詞彙和書寫的研討會出來,又是法語語言的歷史系統分類學……第一學期簡直是疲於奔命,搞笑的是到了學期中,我才被告知自己被註冊錯了專業。

一個晚上沒睡好,早上跑到索邦四大的辦公室,宿醉的女負責人和我一樣差睡眠:

「不急,先生,讓我先泡壺咖啡。」

那時中午常去的Monoprix

當然我個人認為讀碩士的壓力還是小於本科的,何況是讀醫,A和B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在學習:

在圖書館裡大聲對上答案時,不顧旁人的眼光,眉開眼笑,被趕出去;

房間裡面堆滿了教科書,貼滿了紙條,寫的都是公式和知識點,乃至於忘了通風;

課堂上,為了跟上老師的節奏,一個人畫圖表,另一個人記筆記……

從圖書館趕出來
在家中苦背公式
在「書海」裡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特別苦逼的大學時光,但是兩個人的友誼也因此而建立。

這裡面也有各種好玩的插曲:

一次實驗課上B遲到,老師本要記他缺席,但是在眾多學生的要求下,就順手考了他一道化學方程式。B一臉正經地說出答案,於是老師讓他坐下了。

實驗課後,老師單獨叫下了B,告訴他事實上正確的答案,還加上一句:如果你不拼命,就不用來了,不然只是浪費時間。

出來的B卻被A好奇地詢問,B開玩笑說老師覺得自己很有天分,在A追問之下,隨便說了一個名字:Durandeau,老師給我推薦他的書。

A立馬去書店問老闆,結果書店老闆說這個化學領域的Durandeau三年內在六個出版社分別出了書,買哪一本呢?最完整的,最貴的,最大本的,賣得最好的,最新出版的?

頭都要大了。

聽說Durandeau出版了六本書,A驚詫的表情

還有買教材的時候,已經連續買過幾屆教材的A問是否該買這本最新印的教材,負責賣教材的女士每一句回答都牽動著A的心:

「可能和去年一樣。」

「也有可能會有變化,我不知道。」

「或根本沒有更新。」

「或是改了很多地方,沒人知道。」

這種糾結,讓觀眾會心一笑,卻也反映了現實中學生購買教材之痛。

買,還是不買?

但這又何嘗不殘酷,這部電影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對教育作出反思:因為考試分數排名,兩個好友關係一度破裂,A更是因為過於看重考試而精神失常,許多老師和學生也以短暫紀錄片的方式說出了對於考試制度的擔憂。

對於A和B來說,他們的考驗不止於此:B雖然來自外省,父親卻是著名外科醫生,曾是醫學系系主任的同學,給他租了巴黎中心學校旁邊的房間,也有不少在巴黎的親人和好友可以幫助B,B甚至有專門的條件可以進手術室;而A則來自普通家庭,他每天需要趕很久的地鐵和公交去學校和回巴黎郊區的家。

因為考試排名,兩人一度形同陌路

電影在高師拍攝的那一段學生間對話反應了法國社會對精英的期待:

「考試就是要選擇我們這樣的人,擁有特別編碼的人,他(B)為何排名很高?」

B回答:「因為我不蠢。」

「不,因為你有編碼,你獲得了(編碼),然後一直都有……」

這樣的人種論自然也成為「精英人群」津津樂道的話題。

在高師院子裡的討論

這部電影裡也有個相當溫馨的畫面,有這個,才能理解最後的收尾:A帶B到地下室,給他看大三學生們和教授一起做人體實驗的課程,B根本沒有感覺,因為他早就在父親好友的醫院裡參與過這樣的手術,而那時的他仍舊心不在焉。

可是,從A的眼裡,他一定看到了光芒,那種堅定和執著。

A神采奕奕地帶B去地下室

剛入學時,父親給B打電話,問他是不是在學習,而他在打遊戲,或是在等窗外亮起燈的埃菲爾鐵塔。

學期中回家,他問母親:「你一直都想做歷史學家麼?」「是的,我這麼想,怎麼了?」

B確實很有天賦,但他並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正確的選擇。

如此迷茫,也是大一該有的吧,突然想到自己當年也是大一後,毅然決然地轉了專業。

在考試通過後,父親來不了時,他失落地低下頭,朋友給他帶來了禮物:一個巧克力麵包(pain au chocolat,這也是我最想念的法國甜食)。

朋友頗有深意地說:「這是巴黎最好的。」

原來朋友根本就沒有忘記當時從他那裡拿走的巧克力麵包——剛來巴黎,喜歡吃東西的B明明剛從巴黎做巧克力麵包最好的那家店買來,不捨得給朋友,於是下意識撒謊道:「不好吃。」

結果朋友已經拿走了巧克力麵包:「我還是試試吧……好吃!」

B說了實話:「這是巴黎最好的。」

B終於忍不住哭了。這一年,真的太累了。而且他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

所以我可以理解影片最後的結局了,B和A對視的那一眼,就叫「成全」。

這第一年的友誼,終究勝過了其他。

兩人從rue des Carmes走下來, 也是我曾走過的路,是我最喜歡的一幕

感興趣的話,也找時間去看看吧,溫習下你的大學新生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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