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春光之境》影評:時代由冬轉夏,斷背山的牧羊人說了我願意
春光之境影評看頹喪的人一點點恢復對生活的觸覺。像觀看冰雪的融化,很美。
在被《CMBYN》《每分鐘120擊》填滿期待的2017,相信還有很多人跟我一樣,一直在等這部低調的英倫出品——《春光之境》。它在英國獨立電影獎上橫掃最佳影片、最佳男主、最佳編劇、最佳音效四大獎項。爛番茄媒體好評率持續99%,其因詩意的鏡頭語言和牧羊的相似設定,還被稱為「英國版《斷背山》」。
它在北美多個評分網站上的分數甚至超越了《斷背山》。
兩者在劇情和內核上很難不產生聯想,所以本文將對兩部影片都涉及劇透:)
春光之境,最早在英國文化裡用來指代威克洛山,後來發展成用來指代英國最大的郡——約克郡。約克郡正是本片故事的發生地,也是導演弗朗西斯·李的故鄉,故事很大程度上來自他的個人經歷。
約翰尼是英格蘭約克郡的一個牧羊少年,家庭離異和父親中風讓他不得不早早放棄自由的人生,留在農場上照看羊群。於是約翰尼整日頹廢莽撞,通過宿醉和打野砲發洩自己,就像一隻窩在黑暗裡的小狼狗,用冷酷的外殼抵觸不滿的現狀,嗷嗷憋火。
格奧爾基是一個來自羅馬尼亞的移民工人,因經營困難而失去了家裡的農場,變成滿歐洲打工的游牧。這個冬季,他來到約翰尼家的農場打臨時工。格奧爾基留著蓬鬆的捲髮和濃密的鬍子,穿著鬆軟的毛衣,做事慢條斯理,初看像隻大綿羊。實則外柔內剛,對生活有著成熟的認知和規劃,他的到來,像照進寒地的一道光。
和《斷背山》中的傑克和艾尼斯一樣,約翰尼和格奧爾基間的愛情萌發也是因為一起放羊。上帝哦,我幾乎快要天真地相信,把兩個躁動的少年丟到山裡放一星期羊,就會孵出愛情來了。
等寒夜降臨,牧羊人守著羊群躺下。說不清是冷的還是燥的,大家都沒有睡著,卻竭盡全力扮演著熟睡的模樣,像兩隻謹慎的雄獸,聽著空氣中細微可聞的呼吸聲,截取彼此的情緒和意圖,伺機而動。對白的缺失讓每一場試探變得緊張克制又欲念噴薄。
兩人在山上的日子也多處致敬了《斷背山》。比如約翰尼對著身後全果擦身的格奧爾基置若罔聞,其實心裡被撩得要死:
以及少年心氣,一言不發都能扭打起來:
最後還不是光著身子在山野間打滾做/愛:)
這同樣讓我想起碰巧也在山間纏綿的艾里奧和奧利弗(《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大概美好的愛情都是相似的,不幸的愛情各有各的不幸。
1963年的斷背山下是異端之禍,2015年的天堂之國是現實之殤。歐元頹勢加劇,農業補貼減少,牲畜投入成本又太高,利潤急劇下滑,根據當年農場收入年度報告,2015年英國農場收入總額已降到近十年內最低值。而在這種時候,英國還在著手啟動脫歐,這顯然將沉重打擊早已融入歐洲市場的傳統農牧業。
這也是為什麼格奧爾基總是強調「農場是活不下去的」,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產生分歧,意氣用事分道揚鑣。本片以小見大地反映了英國農場經濟、移民等現實問題,甚至兩個男主的身份和關係也可以看做是英國脫歐的影射。
所幸的是,接下來的情節沒有重蹈無數同性悲劇的覆轍,這也是電影最讓人欣喜的部分:
兩個男人,有一間小屋,經營一個共同的農場,每天一起放羊。
這是《斷背山》中傑克一生的心願,他卻抱著這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心願被反同人士打死。
於是《斷背山》成了觀眾心頭彌留的痛,十二年後,《天堂之國》以一種溫柔的方式彌補了這種痛。
這裡依舊有山巒、羊群、篝火、火上燉煮的豆子罐頭、和光著屁股在泥土裡做愛的年輕人。不同的是,時代由冬轉夏,山腳有野花悄然盛開,吉普賽的暖男說了我願意。
當約翰尼揣著和當年傑克一模一樣的心願,驅車來到格奧爾基面前,也許只有短短數十英里,跨過的卻是半個多世紀LGBT生存狀態的變化軌跡。
當兩個男主可以在工地最敞亮的地方,無懼旁人地互訴衷腸,流著淚接吻,相擁很久很久。在返家的巴車上,沒有負擔地枕在對方肩頭墜入甜夢,嘴角掛笑。這是傑克和艾尼斯永遠無法做到的事。
與其說是個人的敢勇,不如說是時代的敢勇。
到這,便體會到了《春光之境》的精髓在於兩個字——改變。約翰尼由墮落轉向光明,父子關係由緊張轉向平和,社會關係由混亂轉向明朗,生活、農場、世俗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人物的弧光,也是時代的弧光。
雖然無法超越《斷背山》,但《春光之境》依然是一部珍貴的電影。它的珍貴就在於美好。
正所謂每個時代都有一座斷背山,山上的結局不盡相同,他們似流傳的火焰遙相呼應,告訴世人:
It gets be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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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補充:
我要特別介紹這片子的片尾曲,The Days - Patrick Wolf。歌詞感人到爆:
Have we gone too far or did we get too close? 我們是過於親密還是太過疏遠 Forgive me, Father, I've no son, here come, ghost 原諒我,神父,我沒有孩子,幽靈飄盪 I promise I'll meet you 我承諾我將與你再續前緣 I'll meet you at the end of the days 我會與你同行在最後的日子裡 The days, passing days 那一去不返的日子啊 Won't you meet me at the end of the days? 你願意與我相遇在時間的終結嗎
創作者小狼也是很有才華的全能型選手,從尤克里里到中提琴小提琴手風琴幾乎沒有他不會的樂器,曲風融合現代電子樂和古典室內樂,常有吟遊詩人般的質感。關於性向,小狼傾向於雙,但他完全不care這些分類,他曾經回答說:「就像我不知道我下一張專輯會是死亡金屬還是兒歌一樣,我也不知道我最後會是跟一匹馬、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男人過。咱能簡單點嗎?」。超級酷。熟讀並背誦。
(PS對我司發文不署名作者的行為實在不解,anyway覺得喜歡這篇影評就順手點個[有用]讓我知道吧,感謝讀到這裡的逮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