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惡魔島》影評:比肩,史上最具爭議的越獄:電影VS現實
惡魔島影評首發於公眾號「影探」
ID:ttyingtan
作者: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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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在妻子的鼓勵下,自由人亨利·查理葉(Henri Charrière)懷著忐忑的心情出版了記錄了他8次越獄的自傳。
38年前,他被判終身監禁,並被送往號稱人間地獄的魔鬼島(The Devils' Island)。
自傳以他的暱稱命名——《惡魔島》(Papillon,法語意思為「蝴蝶」)。
亨利胸前的蝴蝶紋身陪伴了他一生,他說紋蝴蝶是因為他喜歡自由。
自傳一經出版就引起轟動。
在法國稱霸21周(5個月)暢銷書冠軍,單在法國就賣出150萬冊,在全球被翻譯成21種語言出版。
許多人評價「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越獄故事」。
然而很快,一些記者對故事的真實性提出質疑:從魔鬼島活著越獄?這不可能。
亨利的書由「自傳」被改稱「半自傳小說」。
接著,好萊塢以50萬美元買下電影拍攝版權。
1972年,電影由憑藉《巴頓將軍》橫掃奧斯卡7項大獎的富蘭克林·沙夫納(Franklin J.Schaffner)指導,主演是當紅影星史蒂芬·麥奎因(Steve Mcqueen)和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
1973年7月,亨利因喉癌去世,他沒能看到這部電影(12月16日上映)。
在彌留之際,他還發誓:「我的故事是真的」。
後來,人們把這部電影稱為「最偉大的越獄電影之一」,它比《肖申克的救贖》早了22年。
2018年,電影被翻拍,這部電影就是《惡魔島》。
比起1956年經典的《死囚越獄》和高達9.2分的《洞》(1960),原版的《惡魔島》算不上是越獄片鼻祖。
但它卻是讓探長最震撼的一部。
舊版的《惡魔島》堪比《肖申克的救贖》,但年代略顯久遠。
新版由大家熟悉的查理·漢納姆(Charlie Hunnam)和拉米·馬雷克(Rami Malek)主演,可看性更強。
但至今距離《惡魔島》一書出版已經過去50年,一些疑問成為世界未解之謎:
8次越獄,到底是真是假?
一個被判終生監禁的囚犯怎麼能有這麼好的文筆?
法國真的為了掩蓋醜惡行徑篡改事實嗎?
但看完電影,你可能會反問:這都重要嗎?
一、墜入人間地獄
1930年,法國巴黎(以下內容有劇透)。
亨利專偷保險櫃,他手法高超,因胸前紋有蝴蝶,道上人稱「惡魔島」(Papillon)。
他的母親在他10歲時去世,17歲他加入法國海軍,服役兩年,隨後入行做了飛賊。
電影中他有個妓女女友
1931年,亨利被抓,但罪名不是偷竊,而是謀殺。
他被指控謀殺了一個皮條客,雖然有女友作證和他過的夜,但沒人相信一個妓女的證詞。
後來記者查閱監獄資料顯示亨利也是個皮條客,因為一點小錢殺了個同行,但亨利堅稱他被陷害,資料是偽造的。
亨利被判無期,發配到法國在南美洲的殖民地,法屬圭亞那(French Guiana)。
也就是傳說中的巨型監獄。
法國人認為罪犯是被毀掉的人,即使刑滿釋放或者改邪歸正也是下等低劣的。 所以他們決定把罪犯都流放到殖民地,一方面為殖民地提供免費勞動力,一方面可以永遠擺脫這些人。
從宣判的那一刻起,越獄就成為亨利的執念。
所有人都知道,去圭亞那的囚犯有去無回。
1852-1939年間,流放到圭亞那的囚犯約7萬人,活著回來的只有約1.7萬人。
被流放到圭亞那的人中,每4個就有3個試圖越獄。
但他們上了船才知道,比起越獄,先要活命。
開往殖民地的船上,床位遠遠不夠,囚犯只能睡在冰冷的滿是排泄物的地板上,很多人還沒到目的地就已經死了。
在船上,亨利認識了製造假幣入獄的富豪路易斯·德加(Louis Dega)。
他做德加的保鏢,德加做他的提款機。
至於他們怎麼帶錢,能帶多少,在於他們的下體能塞進多大的東西。
亨利自己的下體塞了5400法郎,他先是花500買通獄警被安排了一個輕鬆的工作,然後用2500法郎買了一艘帆船。
關押囚犯的監獄在距離大陸9英里(最近距離,約14.5公里)的島上。
到達後是「新人培訓」:第一次越獄,如果活下來,將被處以2年單獨禁閉,再逃,單獨禁閉5年,再接下來就是送往魔鬼島的無期。
對於獄警來說,他們都懶得抓,看見逃跑的直接射殺。
島嶼有三個: Saint-Joseph聖約瑟島 Insula Royale魯爾島 The Deils' Island魔鬼島
人們質疑亨利,主要是因為在這裡逃跑是不可能的。
不說堅固的牢房和手銬腳銬,以及殺無赦的看守,小島的環境就構成天然的屏障。
監獄之外是熱帶雨林,毒蛇、毒蜘蛛、吸血蝙蝠遍地都是,有時它們甚至拜訪監獄來尋覓食物。
穿過熱帶雨林,就是大海。
飢餓的鯊魚整日在小島周圍遊弋。
囚犯死後不設墳墓,只敲幾下喪鐘,然後屍體會被拋進海裡餵鯊魚。鯊魚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聽到鐘聲便會發瘋似的尋找人肉。 諷刺的是,有些吃掉屍體的鯊魚會被捕到,然後被做成囚犯的葷菜。
越獄=送死,而不越獄=等死。
囚犯白天要當奴隸做苦力,累死個人是家常便飯。
晚上,囚犯睡在60人的牢房內,而且還要被拷上腳鐐。
亨利和德加睡在一起,如果沒有腳鐐,嬌嫩的德加可能早早就被強姦致死。
囚犯被拷在一個長長的鐵棍上,這個鐵棍叫做「正義之棒」(Bar of Justice)。有了它,才效防止了打架、強姦等惡性事件的發生。
監獄不是一個終結犯罪的地方,相反這裡成為黑暗和邪惡的滋生地,被稱為「人間地獄」。
但就在這最黑暗的地方,亨利和德加的友誼讓人看到人性中的光芒。
為了保護德加,亨利毆打了看守,他因此要面臨2年的單獨禁閉。
二、我在吃蟲子!但我還活著!
單獨禁閉才是最反人類和最讓人抓狂的地方。
它帶來的不僅是肉體的折磨,更是要在精神上徹底擊垮人類。
監獄禁止發出一切聲響,甚至禁止自言自語。 這裡被稱為「人類吞噬者」(The Devourer of men),因為許多人在這精神崩潰,出來後再也無法正常生活。
新版為了加快節奏,做了大量刪減。
但這裡才是最精彩的地方。
250個牢房,房門有4英尺厚。牢房頂部是鐵欄,看守在上面走動,有時他們會低頭朝牢房吐痰或撒尿。肺炎、瘧疾等疾病肆虐,吸血蝙蝠和超大的毒蜈蚣是常客。
每日伙食不過是清水加幾片蔬菜和豆子,幾個月減肥減成蘿蔔乾兒不是夢。
為了活下去,亨利每天把骯髒的水湯喝的精光。
「整個社會已無意幫我,甚至不在乎我值不值得被拯救。整個世界將我拋棄在遠離希望的深淵。在這裡,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死我,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惡魔島》節選
德加賄賂了獄警,偷偷給亨利加了餐,但被發現。
亨利拒絕透露德加的名字而要接受最嚴厲的懲罰——食物減半,剝奪一切光照(俗稱小黑屋)。
炎熱寂靜的黑暗,無聲又壓抑的牆壁……
一般人熬不到2年,死的死,瘋的瘋。
每個月囚犯都要像老虎一樣,把頭伸出籠子,接受毛髮處理,這些牢房因此又被稱為「老虎籠」(Tiger cage)。
原版中,有觸動人心的一幕:
一天理髮,亨利看到了隔壁的老頭兒,他瘋瘋癲癲,冒死低聲問亨利:我看起來怎麼樣?你必須告訴我,不然我不知道。
老頭看起起來已經病入膏肓,但亨利還是安慰他說:很好,你看起來很好。
下一次理髮時,那個老頭再沒露出頭來。
又過幾個月,亨利已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幾近崩潰,但他仍沒說出德加的名字。
再次伸出頭,亨利成了那個病入膏肓的瘋子,一遍又一遍問隔壁:我看起來怎麼樣?
被刪掉的,還有對亨利的終極拷問。
亨利在夢境中堅稱自己無罪,但在夢中的荒漠裡,判官說出他真正的罪行:浪費生命。
亨利突然獃住,喃喃地說:判得對,判得對……
《惡魔島》,1973
這一幕看似沒有太大意義,但卻是神來之筆:
亨利突然清醒:一切浪費生命的存在都是人類的原罪。他不能死,他要出去,他不能把生命浪費在這裡。
他堅守意識和意志的最後防線,拒絕向慘無人道的懲罰和規則臣服。
在黑暗的牢房中,他衝著高高在上的看守吶喊:
看看我!我在吃蟲子!但我還活著!
三、你為什麼活著?
熬過了2年單獨禁閉。
亨利出來後開始和夥伴策劃逃跑。
為了凸顯亨利和德加的友誼,影片調換了順序,實際上,亨利在入獄42天後就為第一次越獄做好了準備。
現實中,1937年11月27日,亨利和夥伴實施了第一次越獄。
具體怎麼越的獄,探長不劇透。
他們找到了2500法郎買來的帆船,駛向委內瑞拉。
航行了1800英里(約3000公里)後,他們被哥倫比亞的警察抓住。
亨利被關在Rio Archer的普通牢房內,他僅用數天就鬆掉了牢房窗戶上的鐵欄再次逃跑。
在委內瑞拉邊界,他遇到了一個Guajira的印第安部落,並娶了兩個老婆。
對於一般人來說,這已足夠安逸,但這不是亨利想要的正常生活。
7個月後,他再次啟程。
不過,他被修女出賣。
這次,哥倫比亞人直接把他送到了位於Baraquilla的最高級別監獄。
但這沒能阻擋亨利越獄的腳步,他偷來藥水,迷倒獄警,從近10米的高牆上跳下,但因為摔壞腳踝而被抓。
1935年5月,他被送回圭亞那,接受上文提到長達2年的單獨監禁。
1937年6月,刑期結束。
從黑暗中歸來後,亨利開始自己偷偷造船。
他把船藏在附近的墓地裡,但被同伴告發。
接著,他又被送回單獨禁閉。
1939年,二戰爆發,小島的監獄系統仍運作正常。
1941年,熬過第二次單獨禁閉的亨利被送到不可能越獄的魔鬼島(在此島上關押過的人不超過50個)。
這裡都沒有高牆,因為周圍的海水激流和鯊魚就足以致命,下海就是死。
三個島嶼中魔鬼島面積最小的,僅35畝(約3.2個足球場)。犯人住在石頭小屋內,食物通過繩索從隔壁島上送來。
一次次的越獄,一次次的嚴懲,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
德加早已放棄,他的信念已被磨滅。
此時的亨利已滿頭白髮,卻依舊每天望向遠方。
突然有一天,亨利說自己發現了規律。
激流雖然致命,但第七波的激流恰好可能把他安全的帶回海中。
德加說,你八成會死,亨利說,那又怎樣?
亨利用破衣服和椰子殼做了個木筏。
晚上10點,天正黑,他等到了第七波激流,然後,一躍而下。
電影中是白天,實際是夜晚
歷經36小時,亨利摸到了陸地——圭亞那(不是法屬圭亞那)。
他在圭亞那被囚禁一年後釋放,成為合法公民。
1945年,他定居委內瑞拉,並和麗塔Rita結婚,在首都他們開了一家叫做Grand Cafe的餐館。
1947年,三個島嶼上的監獄被永久關閉。
許多被拯救的囚犯都住進了精神病院,他們精神恍惚,很少說話,有的時常獨自突然流淚。
醫生說,那是個可怕的地方,被關過的人,即使肉體出來,靈魂也被永遠的關在那裡。
1969年,亨利·查理葉重回圭亞那監獄。
在一間滿是指甲抓痕的房間內,還能清楚的看到地上他刻下的名字——惡魔島Papillon。
1970年,亨利的謀殺指控獲得特赦。
「有些鳥兒是注定不會被關在籠子裡,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這是《肖申克的救贖》中的台詞,用它來形容惡魔島最為合適。
比起精心設計的《肖申克的救贖》,《惡魔島》更簡單也更純粹。
多年的孤獨與黑暗沒有磨滅他的意志,為了自由,抱著一帶椰子殼,他就敢跳下懸崖,向死而生。
作為一個囚犯,惡魔島對生命的執著,對自由的渴望,以及對壓迫的不屈與反抗感染了許多身在監獄之外的自由人。
新版中有人問惡魔島,為什麼?
你活著是為了什麼?
惡魔島沒機會說話,探長覺得,如果回答,惡魔島會說:
為了享受生命,為了享受自由。
參考資料:
[1].Prison Breaks - Papillon The True Story Documentary
文/探長
2018.11.11/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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