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芭蕾少女夢》影評:請不要用胸和下體來定義我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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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影探探長
作者:香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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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2012年的一項調查顯示,整個亞太地區有0.3%的成年人口是跨性別者。
總數在900萬到950萬之間。
而在中國大陸,認為自己生錯了身體,想要變成另一性別的人數至少有400萬。
在LGBT人群中,跨性別者是最小眾、最不受關注的一群人。
他們被同齡人排斥、孤立,在社會上遭受歧視,找不到工作,甚至還遭到家庭暴力。
十個人裡面就有一個曾經嘗試過自殺。
香蕉姐今天要推薦的這部電影就為跨性別者的生存現狀撕開了一道口子:
《芭蕾少女夢》
Girl
這部電影在2018戛納電影節斬獲了金攝影機獎(導演處女作獎)和酷兒金棕櫚,也提名了金球獎最佳外語片。
豆瓣口碑8.2分。
片名[芭蕾少女夢],海報上也是一位芭蕾少女夢,看起來是不是毫無違和感。
其實,人家是個藍孩紙。
左圖為Lara扮演者維克托·波爾斯特
不得不說,演員選的非常棒了,兼具少年的英氣與女性的柔美。
每次這樣雌雄莫辨的形象出現在大熒幕都讓人過目難忘。
[丹麥芭蕾少女夢]中同樣出演跨性別者的小雀斑;
[我不在那兒]中飾演鮑勃·迪倫的凱特·布蘭切特,這些形象相信只用一眼就能牢牢吸引住觀眾。
如果說小雀斑和大魔王都是藝術化地演繹另一性別的狀態;
Lara的飾演者維克托·波爾斯特則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他在電影裡的表演,真實、自然、細膩。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演員的性別,真的會以為他是個芭蕾少女夢子。
Lara,15歲,心理性別女,身體性別男。
沒錯,她正處於做變性手術前,服用雌性荷爾蒙時期。
這段時間,她的五官會變得柔和,胸部也會漸漸發育。
但男性性器官沒有摘除,沒有陰道,胸部也不明顯。
也就是說,她依然擁有一具男性身體。
少女的十五六歲,人生中最寶貴、最易逝的階段;
對友情、愛情、性愛等充滿好奇心和探索欲的時期,卻偏偏被困在一具男性軀體裡。
就像被拴住了手腳,什麼也做不了。
可想而知,很多自卑、掙扎、鬥爭、痛苦等情緒隨之而來。
這樣的經歷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還是隱秘而不為人知的。
影片開始,弟弟輕聲叫醒Lara,姐弟倆在床上玩耍。
起床後,Lara像跳舞的芭蕾少女夢那樣壓腿、舒展身體。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腳寬大,不像一個芭蕾少女夢的腳。
出門前,Lara對著鏡子,給自己打了兩個耳洞,戴上耳釘。
顯然,她格外在意自己在別人面前展現出的樣子,希望別人把她當成完完全全的芭蕾少女夢看待。
弟弟學校的老師說她是「姐姐」時,她的開心溢於言表。
另一方面,她又對自己女性身份十分不自信。
因此害羞,不愛講話,見到男孩會臉紅,還喜歡偷偷觀察別人的反應。
除了對自己的接受外,她還面臨一個挑戰:
15歲才去舞蹈學院學習芭蕾,起步比別的姑娘晚很多;
還有,她的腳並不適合穿女芭蕾舞者的足尖鞋,需要經過辛苦的磨礪才行。
因此,她每天下盡苦功,練到腳尖破皮流血也不肯歇息。
另外,芭蕾舞者需要自信地展現身體的輕盈與優雅,對Lara來說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別說展示自己的身體,她連在別人面前裸露都很害羞。
練完舞蹈,即使滿身是汗,也從不與姑娘們一起洗澡。
在醫院檢查時,隔著窗簾換衣服,耳朵會紅。
其實,同學們沒有歧視她,只是會對她抱有好奇心。
有一次老師在課上問,覺得和Lara共用一間女更衣室不方便的請舉手。
沒有人舉手,隔壁的女生感覺很有意思地笑著。
Lara雖然極力控制,還是掩飾不住錯愕和尷尬。
香蕉姐沒有在歐洲生活過,不知道歐洲社會對變性人的寬容度有多高。
會不會像電影表現出的那樣溫和,好奇與議論都只是悄悄進行。
唯一一次激烈的橋段發生在一次旅行中。
在一位姑娘的帶頭下,同學們或者好奇,或者跟風,逼Lara脫下內褲,要看看她的第三條腿。
Lara在眾目睽睽下被迫展示自己的羞恥處。
看完後,芭蕾少女夢們有點惡作劇得逞後的得意,和對她奇怪身體搭配的偷笑。
也許她們沒有惡意,也沒有排斥、孤立她。
但把她當作異類,用好奇的眼光探詢她,也是一種傷害。
那位帶頭的女生,還反問Lara這很難嗎?你對此有什麼不滿嗎?
你既然認為自己是女生,女生之間看下身體有什麼大不了的,用得著這麼苦大仇深嗎?
先不說這個帶頭人有多刻薄和偏見,這也拋出一個問題:
Lara擁有開明、支持她的父親,有專業的醫療團隊,定期為她做檢查,做心理疏導。
包括親戚、老師、同學在內的很多人都接受她,認為她從內到外就是一個芭蕾少女夢,一個漂亮、有魅力的芭蕾少女夢。
父親和醫生還鼓勵她及時行樂,好好珍惜一去不復返的青蔥歲月。
在這樣的情況下,Lara為什麼還是無法接受自己?
我想這應該很難吧。
對Lara感同身受是不可能了,但只要帶入一下自己就瞬間理解了。
比如香蕉姐結結實實一個妹紙,突然長出一個JJ……
這還談自我認同呢,跳樓的心都有了吧!
當然這個類比不是那麼恰當,畢竟境遇不同。
不過Lara的一些感受,還是可以引起共鳴的。
看到別的芭蕾少女夢子跳熱舞,肆意展現自己的身材時,Lara的眼神羨慕又黯然神傷。
就像我們看到別人在炫耀的東西,恰是我們想要而無法擁有的東西時的感受一樣。
特別是那段,Lara面對自己約會的男孩兒,親吻後,無法再繼續下去,只好改為kj.
最後痛苦、窘迫得落荒而逃。
可能對別人來說如此尋常的事,對Lara來說卻是奢望。
電影裡,Lara的父親鼓勵她不要有心理負擔,並告訴她,她的勇敢已經成了其他人的榜樣了。
Lara的回答讓香蕉姐很感動:
我不想成為一個榜樣,只想成為一個芭蕾少女夢兒。
嗯,很簡單、樸素的願望,實現起來卻如此之難。
當生理無法與心理保持一致,最後換來的是Lara對自己身體的摧殘。
電影裡Lara對著鏡子,凝視身體,是貫穿全片的一條線索。
因為要穿女式衣服、女士內褲,Lara每天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用膠帶把自己的睾丸封住。
醫生告誡過她,這樣會引發感染,Lara依然故我。
在學校遇到喜歡的男孩,回到家在鏡子前小心翼翼地觀察自己的身體,
並在第二天對爸爸說,想增加荷爾蒙的劑量。
這對身體有損傷,當然是禁止的。
但也從側面看出,Lara面對愛情時極度的自卑。
約會落荒而逃的那個晚上,Lara第一次在鏡子前露出了因為纏膠帶而受傷帶血的性器官,讓人觸目驚心。
不管她白天如何掩飾,對待身體的態度反映了她最真實的內心。
其實影視劇裡並不缺乏探索身體的部分,一般對自我的認知,總是要落實到身體上去。
青春片裡總少不了欲望、濫交之類的主題。
[皮囊之下]裡寡姐在鏡中也通過觀察自己的身體,去認識自己。
但Lara 對身體的凝視不一樣,她不是去探索,而是不去厭惡。
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香蕉姐想這樣獨特的私人體驗,一般人是編造不出來的吧。
果然,Lara是有現實原型的。
真實的主人公叫Nora,與Lara的名字十分接近,不知道編劇起名時是不是故意靠近原名。
2008年,導演在報紙上看到Nora的故事,就想把它改編為電影。
並花了十年的時間去思考怎麼講好這個故事。
對此,Nora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她告訴導演,Lara需要去呈現掙扎、鬥爭,最大的敵人是她自己的狀態。
電影最終呈現的正是每一次想要獲得自我認同、自我接納的人,所必經的戰鬥之路。
這也是為什麼為什麼本片雖然是Lara的私人化視角,卻讓人很有共鳴的原因之一。
誰也不敢說,天生對自己完完全全的接受,每一次都達到自我期望的高度。
那些你為了讓自己滿意,辛勞付出的日日夜夜,與Lara一個人練習芭蕾舞,一個人對鏡獨照的時候,情感是一樣的。
另外,就像開頭所講的那樣,[芭蕾少女夢]這部電影為人們理解跨性別者提供了一個窗口。
實際上,在現實生活中,幾乎所有的跨性別者都有非常明確的性別認同。
Lara很清楚的告訴別人,yes,我是芭蕾少女夢兒,迫不及待地想長出胸部。
他們覺得自己沒什麼不同,只是生錯了身體。
但是人們卻常常憑藉肉眼去判斷一個人,一旦認定一個人的生理性別,所有背離性別的事情,都是變態的,有病的。
一位生長在中國的跨性別者曾經無奈跟父母說:
我到底要做什麼,才能讓你明白,我就是我呢?
也有跨性別者真誠地懇求:
我希望大眾不要因此誤解我們跨性別者就是一群「不男不女」的人;
實際上,恰好相反,我認識的跨性別者,為了過上自己想要的普通生活,都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
他們知道自己是誰,面對困境,沒有任何退縮,和常人一樣,在認真地生活。
他們和我們又有什麼不同呢?
文/香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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