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夏》影評:導演不惜鋃鐺入獄,也要完成這部今年最好的音樂傳記
夏影評小時候經常聽到大愛無疆,不懂什麼意思。如今長大了,還是不懂什麼是愛,更別提大愛是否存在。
仔細琢磨,也難以評定愛大不大,但愛確實很廣大。比如今年的戛納,隨著亞洲電影口碑的爆炸,亞洲地區變得異常團結跟興奮,也不分中日韓了,尤其是我國人民,《小偷家族》得金棕櫚獎一事我們比日本還要高興,就好像是枝裕和是中國國籍。
▲《小偷家族》《燃燒》均在戛納大放異彩
這種大愛無疆說通俗點應該叫共鳴。共鳴點則是人種,都是黃皮膚的親故,你拿獎我也開心。這種共鳴也同樣發生在《夏》裡。
「夏」
Лето
《夏》和中國其實冥冥中構建了聯繫。
共鳴點在於俄羅斯和中國同為社會主義大國,有著同樣嚴密的集體化生活,同樣的領袖個人崇拜。而另一個共鳴點,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兩國共同風靡的搖滾樂。
▲面對小崔這位女同志無法自拔
且不說中國搖滾教父是不是崔健,當時他的出現確實影響了那個年代的中國青年,而《夏》講述的是另一個老崔,蘇聯搖滾教父維克多·崔(Viktor Tsoi)的故事,神奇的是,他是個韓裔蘇聯人,這也印證了一個道理,音樂無國界。
▲維克多·崔(Viktor Tsoi)
當年活在鐵幕下的蘇聯青年們沒空考慮史實是否崩塌,經濟體強不強大,他們唯一的信仰可能就是風靡資本世界的搖滾樂。
▲萬人空巷的莫斯科紅場搖滾音樂節,1991
60年代初祕密流入列寧格勒大學的西方搖滾樂迅速蠱惑了這些生來反叛的青年,即使在政府重力打壓下,他們也有渠道購買到磁帶光盤,或是憑著熱情收聽西方電台。
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誘發了一大批蘇聯的搖滾樂隊,從前期的學習模仿到後期獨立創作,到後期形成蘇聯特有的「彈唱搖滾」詩歌風格,隨之而來的是搖滾俱樂部的興起。
▲崔早期成立樂隊「加林和雙曲線」在列寧格勒搖滾俱樂部表演,現實(左)劇照(右)
《夏》的故事便開始於列寧格勒搖滾俱樂部(The Leningrad Rock Club),80年代前蘇聯最大的搖滾陣地,它像一個造夢場,凡是在這表演過的樂隊,之後都成為了傳奇。
俱樂部台上zoopark主唱麥克在熱唱,台下觀眾卻礙於管制,只能通過手指揮動和抖腿來打節奏,更別提橫幅標語了,即使音浪太強,晃了也會被工作人員撞到地上。
▲蠢蠢欲動的青年們,劇照
撲面而來的政治氣息讓觀眾誤以為這是一部關乎政治的電影,但實際上導演只是把發生過的事如實交待,不管是俱樂部裡荒誕的管制,還是火車上中年男斥責年輕人違背主流意識形態,唱敵人的歌,出道前歌詞的嚴密審查制度,全是真實有考據的經歷。
因此導演曾說的「沒有政治討論」是完全正確的,他所有的意圖都在片尾的那句字幕裡「謹以此片獻給我愛的人」。
▲劇照
拋棄了政治討論,只留下共鳴感強烈的由搖滾樂包裹著的烏托邦,這些青年在烏泱泱的空氣中抱團取暖,在人滿為患的集體公寓狂歡作亂,在海邊醉酒脫衣,放飛自我盡情歌唱,「我是個懶惰鬼,媽媽,媽媽。」維克多·崔玩味的歌詞點燃了這個夏,也開啟了成名之路。
▲麥克海邊熱唱,劇照
《夏》的網絡註解是音樂傳記片,但我不這麼認為。它並未把維可多·崔個人放大,而是著重記錄這幫年輕人的自由狀態和對音樂濃烈的愛。
包括三個主要人物維克多·崔,麥克和他的妻子娜塔莎,他們的戲份實際沒差多少,情感上也是如此,尤其是麥克的情感線,作為維克多的伯樂和引路人,在面對自己的妻子坦言想親吻別人時的內心掙扎,為愛妻完成心願騰出空間站在雨中的淒涼之景,生活卻仍在繼續,假裝什麼都未曾發生,這些戲直擊人心。
▲孤獨的男子,劇照
也許因為導演有著豐富的戲劇經驗,他設定了一個能與觀眾直接對話的角色,這一類角色經常出現在戲劇中,因其可以自由穿梭於戲裡戲外,故有著敘事和註解的功能,同時又是全程出現的。所以在片中幾段展示精妙絕倫的想象力的橋段,他讓大家出戲看一段MV,最後舉牌示意結束。
▲穿梭於戲裡戲外,告訴觀眾「一切都沒有發生」
導演在畫面中加入動畫塗鴉,參與的演員雖說音樂素質不太好,但面帶情緒隨聲附和的歡樂畫面充滿了趣味。
▲想象力與創意齊飛,劇照
這幾個橋段幾乎成為了影片的點睛之筆,導演借用這種方式對政治進行抗議,卻告訴他們「這些都沒有發生」,受到了戲弄和羞辱的當權者應該都極恨導演卻又無處下手。
▲想象力與創意齊飛,劇照
散發完想象力,還有數不清的致敬,像前面幾個MV致敬了Talking Heads的「Psycho Killer」、Loud Reeds的」Perfect Day」和Iggy Pop的「The Passenger」。
▲致敬梗,劇照
導演甚至加入了一段純致敬偽紀錄片段:演員們擺弄造型,再加入手動後期完成經典的專輯封面,像比利·喬爾,披頭士、地下絲絨、大衛·鮑伊、T-Rex等。
說白了,搖滾樂就是他們的青春,所以這部電影壓根不在乎政治,它承載的是一代人的情懷。當然俄羅斯當權者可不認情懷二字,在去年7月導演基里爾·謝列布連尼科夫就以欺詐,貪汙罪在聖彼得堡被逮捕,並從8月23日開始一直被軟禁,多次限制行動自由。當時《夏》還在後期拍攝及製作,同時他在排演一部關於同性戀的芭蕾舞劇《Nureyev》。
▲導演基里爾·謝列布連尼科夫在獄中調皮
在當權者眼裡他是個慣犯,他曾創作了批評教會,諷刺國家腐敗問題的戲劇,歌劇和電影,也因此得到了盛譽。他被指控貪汙至少6800萬盧布(115萬美元)用於藝術項目的國家資金。民眾普遍認為指控理由相當無力,都清楚這是一次鎮壓言論自由的行徑。
▲戛納影展,《夏》演員用名牌聲援導演
基里爾的遭遇意外呼應了片中角色的現實命運,維克多·崔在1990年便因車禍身亡,麥克也在1991年因病去世。
影片最後人物的出生年月和逝世時間的出現讓人格外動容,它就像是導演鍾情地告白,充滿著感性。在戛納影展上,《夏》的製作人說基里爾的創作初心是表達純粹的愛和自由。
談政治?俗了。《夏》並未揭露什麼社會黑歷史或是政治宣言,有的只是對那段歲月無限的感慨與懷念。搖滾樂對於普羅大眾或許只是一種娛樂,但對於俄羅斯人民來說,它就是愛情,和平,自由。他們靠它活命,宣洩對現實的不滿,反抗對天性的壓制。
「最後的英雄」維克多·崔的隕落打擊了無數歌迷,人們拒絕承認他的英年早逝,有人甚至悲痛到自行了斷,街頭小巷紛紛流傳著「崔沒有死。他只是出去抽根菸。」的話語。導演在最後借用麥克的嘴巴說出「出去抽根菸」那一刻,觀眾該哭還是該笑呢?
該笑吧,維克多·崔雖已離世,但他的自由意志已經被無數人繼承,那場人類史上最瘋狂的1991年莫斯科紅場搖滾音樂節就是自由意志最好的見證。
▲如同革命運動的演唱會,政府出動坦克鎮壓,1991
一代人的覺醒代表著時代的前進,這一刻,每個人都是英雄。
再回過頭緬懷,依舊能看見那年夏的夜晚,廢木堆積的篝火,伴隨著琴弦和歌聲,赤裸狂歡的夥伴,這時我們早已告別迂腐的靈魂,駛進前所未見的自由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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