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重生騎士》影評:導演趙婷專訪:人與自然的關係是我想要展現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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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趙婷,是在平遙古城的一家客棧裡面。客棧古色古香,閉上眼睛,似乎都能嗅到歷史的氣息,而由於第一屆平遙國際電影展的開幕,客棧內聚集了許多來自國外的電影人,他們在庭院裡說笑,東方與西方的文化在這裡實現了交融。而趙婷帶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成長在北京的她很早就去了國外,她的性格中有著屬於東方的古韻,而思維方式則來自西方的教育,二者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匯合與體現。
這一次,趙婷帶著她的第二部長片作品《重生騎士》來到了平遙影展,之前此片入圍了今年戛納電影節 「導演雙週」單元,而這也是趙婷繼2015年自編自導的處女作《哥哥教我唱的歌》之後,再度入圍該單元。初出茅廬的兩部作品就獲得了這麼高的讚譽,但趙婷本人卻十分謙遜,她表示作品的成功更多的還是劇組工作人員辛苦的努力與付出,同時在採訪中她也展現出了性格爽朗的一面,不僅分享了許多拍攝獨立電影的艱辛與經驗,也並不迴避提到她的家庭情況以及家人。尤其是母親宋丹丹,此次不僅為她專程趕到平遙助陣,在平時的藝術創作中也給予了她很大的空間與支持。
趙婷是宋丹丹現任丈夫趙玉吉與前妻所生的女兒,在她身上很容易被打上星二代的標籤,不過趙婷一直力求突破自己,想要通過自己的作品,來擺脫掉這些標籤的束縛。此次《重生騎士》入圍平遙影展「臥虎」單元,觀眾映後反響熱烈,紛紛給予很高的評價,就是對趙婷努力的最大認可。作為「新生代」力量的一位主力軍,我專訪到了趙婷,與她一起談過去的經歷,談《重生騎士》的創作,談家庭的影響,談未來的展望。
談經歷:處女作開拍前一天失去資金,家裡被搶
島主:您之前在高中的時候就去了英國,後來又去了美國讀電影學院,還有過在紐約酒吧工作的經歷,這些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都是十分艱難和獨立的體驗,對您的生活和之後的創作是否有影響?
趙婷:影響是很大的,尤其是關於夢想的挫折和一些失敗的經歷,是為了進入獨立電影圈打基礎,也是十分必要的,畢竟做獨立電影確實需要這樣的心理準備。如果夢想破滅的話,經常會被別人否認。我1997年的時候去的國外,那個時候國外對中國人的偏見還是很多的,我總覺得自己還不夠好,語言也不通。雖然當時很失落,但現在回想起來,真的使我從一個很自大的人變得謙遜很多,我至今仍感激那段時光。
島主:是一個什麼樣的契機使您想要拍攝自己的第一部長片作品《哥哥教我唱的歌》?
趙婷:首先是紐約大學三年級的時候要拍長片,但當時我覺得我沒法在紐約拍攝作品。因為我那時臨近三十歲,十分迷茫,找不到人生的方向,社會環境太嘈雜,我難以尋找到屬於自己的聲音。我知道自己必須離開紐約,往安靜的美國平原走。我當時對於美國印第安年輕人高自殺率的問題一直很關注,所以我去了那裡,很快找到了第一部作品的創作靈感。
島主:在拍攝處女作的時候肯定遇到了很多困難,能否把這段經歷與想要拍攝自己作品的年輕電影人們進行分享?
趙婷:在電影開拍的前一天,我們劇組失去了資金,當時投資方電話打過來,我和攝影師感覺都要崩潰了。晚上我回家,發現家裡被偷了,一些值錢的東西包括拍攝用的硬盤全都不翼而飛。我坐在那裡,感覺到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之前為這部電影籌備的三年心血全都付諸東流,十分無助。我的攝影師和朋友們鼓勵我,要堅持下去,當時我的演員們都願意無償幫助我拍攝,一些提供設備的組織也給了極大的幫助。靠著僅有的十萬美金,我拍成了這部作品。所以在這個過程中我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到了《重生騎士》我只有八萬美金,就可以很好地駕馭這種小成本電影了。
談創作:賈樟柯對電影的信念影響了我
島主:《重生騎士》的故事是根據主人公布萊迪的真實故事進行改編的,他在片中出演的就是他自己,他身上有什麼特質觸動到了您,下定決心要為他拍一部電影?
趙婷:我拍完第一部長片後,就特別想拍一部關於西部牛仔的故事,並且賦予它關於年輕人和土地自然的關係這樣的主題。不過當時只是想法,沒想到很意外地我遇到了布萊迪,當時是在一個牧場裡面,他正在馴馬,我看到他的臉,覺得在鏡頭裡面一定很好看。我去和他交流,問他馬背上是什麼,他的回答使我震驚了:「這個是上帝放在馬背上可以讓他扶住馬鞍的東西」。我當時就覺得這個男孩子說話很玄妙,並想為他專門創作一部電影,但是一直沒有想到合適的故事。大概過去了兩年左右,布萊迪受傷了,我的電影也就是從他受傷之後開始切入。我在電影中給了他許多特寫,固然有他好看的成分,大更多的還是我希望多加強一些肢體動作上的表達,減少語言,畢竟肢體表達是全世界共通的,我希望做到一種文化上的融合。
島主:在您的電影中可以感受到一種泰倫斯·馬力克作品的感覺,尤其是攝影風格,很多觀眾覺得和《通往仙境》的感覺很相近。他的作品是否有影響到您?還有哪些電影人影響到了您的創作?
趙婷:有五位導演對我的影響特別大,一位是泰倫斯·馬力克,一位是李安,一位是王家衛,一位是賈樟柯,一位是德國的維納·赫爾佐格。我和攝影師都特別熱愛馬力克的電影,我們剛開拍的時候就覺得應該向馬力克致敬,運用自然光來拍攝作品,和自然配合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李安導演則是對我在東西方文化交融方面有著啟示作用,同時我個人覺得他的作品很客觀,給了演員和劇本很多空間。而這一次平遙影展的創始人賈樟柯對我的影響也很大,他早年拍《站台》的經歷我覺得和我很相近,雖然我們風格不一樣,但是他做獨立電影的信念真的感染了我,讓我更加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島主:有觀眾認為您在《重生騎士》中的表達是對美國牛仔精神以及美式英雄主義粉碎式的解構?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創作方式?
趙婷:我覺得我拍電影的時候是完全把他們還原成最普通的人來表現,而不是那種紙殼式的人物,所以我更想展現他們人性化的一面,他們在銀幕上可以哭,可以笑,不要太臉譜化,作為一個男人他們也有軟弱的時候,我是一個女導演,我想把更真實和貼近人性的東西完整地呈現給大家,不想再去展現一些已經老生常談的事物。
島主:《重生騎士》中我發現您放棄了第一部作品中很擅長的一些女性視角的東西,比如女性角色,比如愛情,為什麼會進行這樣的取捨?
趙婷:原因可能大家都想不到,那就是我們的主人公布萊迪在生活中他有女朋友,並不希望布萊迪有愛情戲,因為她是基督教徒,十分保守,所以我在構思劇本的時候,就把愛情戲這一部分給放棄了。他的女朋友在電影中也有客串,就是給他大麻煙的那個女孩。同時生活中這群男孩大多數時間都是和父親與兄弟在一起,要去馴牛馴馬,愛情在他們的生命中很多時候都是缺失的一環,所以我也是比較客觀地展現了他們的生活狀況。
談家庭:家人給予很大空間,不想被「星二代」標籤束縛
島主:在電影中我們可以看到布萊迪處在一個破碎的家庭裡面,雖然我們知道在現實生活中確實就是如此,但您在創作初始的時候,是否有刻意凸顯這一部分的初衷?畢竟學院派比較喜歡這樣的背景設置。
趙婷:我的第一部電影也是這樣的設計,因為在印第安那個地方,百分之五十的人口都是十八歲以下,真的是難以想象,他們的成年人去其他地方打工,孩子們從小沒人管。我第一部電影裡面的小男孩有二十五個兄弟姐妹,再加上經歷過一些挫折,真的是相依為命。這種大環境慢慢影響到了我的創作,再加上我來自一個離異家庭,所以我對他們的處境也是很有共鳴。希望通過我的作品,為他們發聲。
島主:我們看到這次平遙影展開幕式上,您的母親宋丹丹老師和弟弟巴圖前來給您站台助陣,他們平時在您的創作和藝術上提供了什麼樣的幫助?
趙婷:我的家人們真的給了我很大的空間,我覺得這對於中國的父母來說是挺難的。我希望他們能尊重我,事實上他們確實也做到了,他們鼓勵我自己走自己的路,經受這些挫折,最重要的就是這些精神上的鼓勵,我覺得對我而言是最可貴的
島主:可能現在很多人會給您打上「星二代」的標籤,您對於這個標籤怎麼看?是否有一種想要突破的想法?
趙婷:其實之前在國外真的沒有過這樣的問題,因為在國外可能不太注重這樣的身份,我在國外認識很多家境顯赫的朋友他們都是自己很努力也很低調的。這次回到國內開始出現這樣的疑問,我還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呢。我覺得還是要走自己的路,不應該被這些標簽所束縛,這些只會約束到你的創作和思路,是會分心的
談未來:接下來可能要拍一部科幻電影!
島主:下一步有什麼計劃和打算?是否已經開始籌備新片?
趙婷:現在有三個本子在我手裡,第一個是美國1904年發生的故事,仍然是美國西部片;第二個是在印第安拍的現代片;第三個是在中國西北部要拍的一部科幻片。
島主:科幻片?這個令人很意外,為什麼會計劃想拍一部科幻電影?
趙婷:因為我覺得中國電影在當下與世界影片相比較的話,一直聚焦在過去式上,我是很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把中國電影帶入到未來化的討論當中去。我會仍然堅持獨立和自然的風格,探討人與自然的關係。不會是那種科幻大片,我本人是特別希望能把這部呈現出來的。同時我還力求把東西方演員融合在一起,這是我一直致力去做的事情。
島主: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個問題了,您對於本屆平遙電影展有什麼樣的印象?而從事電影行業對於您而言最大的意義是什麼?
趙婷:我特別喜歡這種氛圍,尤其是還有露天電影,真的是我特別嚮往的放映方式。我進到電影宮裡面十分感慨,現在中國電影的空間和平台真的很寬廣,我本以為整個電影節會是仿戛納風格,沒想到卻有著濃濃的中國風,包括海報和建築風格,我真的很喜歡這裡,也很感激賈樟柯導演邀請我的影片來這裡參展。至於電影對我而言最大的意義,我可以引用李安導演的一句話:「電影不是把大家帶到黑暗裡,而是把大家帶過黑暗,在黑暗裡檢驗一遍,再回到陽光底下,你會明白該如何面對生活。」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表達的。《人類簡史》中曾提到過,人類之所以為人類,是因為我們能講故事,而電影無疑是現代講故事最好的方式。所以我很幸運能從事電影工作,也期待可以帶給觀眾們更多精彩的故事和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