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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鋒迴路轉》影評:並不銳利的《鋒迴路轉》

鋒迴路轉影評

這篇本來不打算寫的,因為發覺自己看什麼都寫的話,就這輩子消滅不完自己的片單了。可我又是個比較討打的人,看到好作品被埋沒,就會抱不平,看到未必那麼好的作品被吹到天上,也忍不住唱反調。

《鋒迴路轉》無疑是近期的當紅炸子雞,但是這個內地版譯名,首先就蠻諷刺的,看完電影你就明白了,既不銳利,也不燒腦,最後出鞘的還是把假刀。相比之下,台版的譯名就貼切多了,不能不承認灣灣的文案功夫,是真有兩把刷子的。

再看演員陣容,不說異常華麗吧,也是大多有來頭。Daniel Craig、Chris Evans自不必說。

Michael Shannon也算戲骨了,

戲份寥寥的小朋友,是《小丑回魂》的男主。

老爺子是已經九旬的,當年《音樂之聲》的上校,大女兒是Jamie Lee Curtis,她在我心目中,是Linda Hamilton一般經典幹練的新女性代表,雖然都已白髮蒼蒼。

國內觀眾比較熟知的她,是《真實的謊言》裡男主的太太,而我想順手推薦的,是她在90年代主演的一部科幻恐怖片,集合了終結者、異形、黑客帝國等元素,高潮迭起。

有諸多熟面孔保底,加上戲劇化的老式豪宅,演技和美術都安全無虞,自然容易口碑爆棚。

可是看完影片後,我的內心不是沒有失望的。因為編導一再打著阿加莎的旗號,說是她的老牌書迷,力求致敬阿加莎,又顛覆阿加莎。而復盤整個故事的話,卻會發現它並非那麼縝密,別說顛覆阿加莎了,即便是和她幾部代表性的作品相比,本片也是有差距的。

一個真正優秀的偵探故事,是經得起複盤的,人物的動機、選擇,都有其必然性與合理性,而不是生搬硬套,努力自圓其說。「反轉」,已經成為劇本行業的功利毒藥,人們太想編出反轉了,太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震驚觀眾了,漸漸拋卻了邏輯,忽視了合理性,彷彿只要反轉得夠多,一夜七次郎,質量就必定上乘。

回顧本片,我發現至少有以下幾個有待商榷的問題。

1、老爺子給小護士想的脫身方案不嚴密,有個最基本的破綻——死後必定屍檢,屍檢必定發現藥物問題。只能說,再牛逼的推理小說家也沒法在幾分鐘內考慮周詳,他能幫到她的,只有這些了。

2、真兇有必要請來偵探嗎?在我看來,所有想把名偵探捲進來,甚至挑戰名偵探的兇手,都是不明智、不理性的,最終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個真正以完美犯罪、完全脫身為目標的兇手,不應該在節骨眼上意氣用事。世界上可以有完美的計劃,卻不存在完美的執行,凡人是不可能控制所有變量的。在古典主義的偵探故事裡,這個變量是人、人性,在更現代化的偵探故事裡,這個變量是日新月異的科技。無論如何,變量必定存在,再天才的棋手也不可能預估到所有後招,並及時應對。

我看過的偵探故事不算多,但我發現,所有這類故事其實都想說明一個問題,只要是人類犯的案,就會存在漏洞。即便是像波洛最後一案那樣,波洛發現自己無法指證幕後兇手,只能親自幹掉對方,那也是因為這名特別的兇手是操縱者,並不直接動手。大凡直接動手的,就不能臻於完美。

放在這個故事裡,假如我是真兇,我不會去請偵探,我只要像在餐廳裡那樣,誘使或威嚇小護士說出實情,然後順水推舟地要求分一杯羹就行了。因為她有家人的把柄,身為女性也不太可能威脅到自己,這種勒索幾乎是必定成功的。就算請了偵探,偵探如他所願判定小護士是兇手,遺囑無法生效,遺產交還子女後代均分,他拿到的部分也未必會比單獨分一杯羹多。所以,何必冒這個風險,兜這個圈子呢?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才是聰明之舉。

當然,這條質疑的前提是,真凶的目標到底是拿到遺產,還是死活要拉小護士下水。為劇情註解的話,只能說是真兇對她太過羨慕嫉妒恨了,恨她奪去老爺子的寵愛,所以做鬼也不放過她。

3、女管家有必要發密信,私下約見真兇嗎?假如她只是個單純的好人,湊巧目擊了破綻,那就沒必要藏著掖著,完全可以站出來指認。由劇情來看,她其實是一個《尼羅河上的慘案》裡貪財女僕式的角色,她不是為了替舊主伸張正義,而是想為自己討一份利益。可在敲詐的過程中,她的所作所為又太過愚蠢,在偏僻隱蔽的地方單獨面見一個應當是兇手的男人,這不是作死嗎?都21世紀了,女管家的智商不該再向無知小女僕看齊了。

偏偏女管家這條線又異常關鍵,沒有這個變量,整個局的設計都無法收場。一個如此關鍵的變量,動因卻如此隨意、不夠合理,簡直是構思上的重大失誤。失誤倒也算了,奈何本片對劇本的吹噓又誇張至此。

就這,你要想十年?

4、小護士一撒謊就會嘔吐的設定,我認為是一種幾近賴皮的存在。偵探的基本能力是什麼,是由對象的言談舉止判斷對方是否在撒謊,這片倒好,直接給你一台人肉測謊儀,一個新時代的聖人。這也是我能估中反轉時的爆點究竟爆在哪裡的原因:小護士是好人,沒人希望好人鋃鐺入獄,老爺子為了小護士才自殺也是實情,整部電影都不是那種把假想鏡頭拿來混淆視聽的風格。那麼,怎樣把這個實情化為己用,洗白小護士並擊中真兇?以此為目標,倒推上來,就能迅速發現攻破點,也是小護士的唯一機會——兩瓶針劑早已被調包,負負得正,她其實並沒用錯藥。

讀到一種常見的評論聲音,是說本片「劇本紮實」,講真,推敲之後你還會覺得劇本紮實嗎?是否「劇本紮實」成了業界的一張好人卡?只是這一次,人們見過太多浮誇的作品,經歷過太多華而不實,反而想給好人一個機會。不為反轉而反轉,本本分分地創作故事,哪怕沒那麼縝密,哪怕嚴格說來只有一個反轉——「美隊你這濃眉大眼的,也叛變革命了」,讚譽依然會紛至沓來。

那麼還是那個問題,如果你不刻意把自己拔那麼高,我就不會注意到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們為什麼迷戀阿加莎?因為懸疑女王實際上是極其善變、異彩紛呈的。「十個小兵人」的鬼氣森森,「今天,我殺死了爺爺」的陰暗惡意,《羅傑疑案》、《無盡長夜》的敘事詭計,《空幻之屋》的仙氣跳脫,阿加莎筆下的世界可以幻化作千百種模樣,而《鋒迴路轉》呈現的,是最正統最平凡,乃至最無趣的一種,放在接近年底的時機上映,似乎更暗示了影片闔家歡的本質,實在是老少咸宜,鮮有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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