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鋒迴路轉》影評：與案件分析毫無關係的一點感想

有劇透

有劇透

有劇透！

我是看著《鋒迴路轉》迎來2020年的。

往年的1月1日對我來說都有或多或少的重大意義，因為春節總和家裡人過，只有元旦最能和每年那個時段真正關係親密的人一起度過。元旦意味著很多個或者兩個亮晶晶的酒杯碰在一起，熱騰騰的食物，貼近玻璃的一小簇冷空氣爬上皮膚，以及你的眼睛被煙花點亮。

往年的1月1日也意味著新年新氣象，嘴硬如我不屑於在社交網絡上發布年終總結，暗暗覺得朋友圈寫小作文的人好笑，「好像有誰真的會去看你的小結一樣」。其實背地裡還是寫了不少新的一年要「健身/減肥/早起」。今年不太一樣了，倒不是說以前的新年規劃全部泡湯，我只是發現了人生中富有意義的轉變從來都不在某個節點，變化是持續的、悄然發生的。人無法因為公曆翻到2020而「幡然醒悟」，反而，做任何事情都不該等到下個新年、下個月初、下個週一。

不過朋友圈、微博上大家越來越多地開始祝新的一年平安快樂了，2019確實是充滿變故和錯愕的一年，平安快樂尤其顯得重要。可能也和我的朋友圈裡幾乎所有的同齡人都脫離了學生身份有關。做學生的時候世界總是窄一點，除了革新自我，窗外的聲音，開窗的時候聽聽，關上了窗便仍只有與方方正正的一片書桌對話。

為什麼是《鋒迴路轉》，一方面當然是它正好剛出了資源，另一方面也確實沒有把元旦當成某個重要節點去過，沒有刻意去選自己的最愛，比如去年是《愛在》三部曲。《鋒迴路轉》確實是妙，很抓人，好的懸疑故事知道如何把線索藏在細節裡，然後在結局一點點連起來，也知道如何選擇人物視角來講述故事。

全片讓我覺得最驚訝的地方說來奇怪，其實是女主角Marta選擇救下Fran的時候。前面鋪墊了不少女主的家庭情況：女主母親是偷渡進入美國，女主非常愛自己的家人，甚至她一開始決定聽從Harlan的掩蓋計劃都是為了母親。當Fran痛苦地扯著Marta喊出「You did it.」，更是讓人慌亂。試問有多少人能面對自己殺了人（尤其還是過失殺人但無法證明）的情況下，自己只要多猶豫一分鐘，唯一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人便會永遠地閉嘴，而選擇仍然求救呢？所以到了這一刻，如果她選擇不救，作為觀眾的我充分理解，甚至為她想好了辯詞：大家都是有苦衷的普通人，想想自己的母親，況且如果報警，不僅坦白了Harlan的死，有可能也會與Fran的死脫不清乾系……但她沒有。她想得很簡單：要救，不能再有無辜的人死去了。

原來「苦衷」這個詞語被大範圍地濫用了。它的本意明明是不便說出的痛苦，卻常常被用來當作「惡」的藉口。作為一個閱片數上千、自詡善解人意的觀眾，看了太多電影講述的是本不是惡人的普通人被捲進犯罪案件，常是因為家人，最後選擇逃避和掩蓋，或者進一步行惡。我能理解的，我能體會人物每一滴眼淚的分量，這也是影視作品精彩之處。但我也快忘了，忘記個人的苦衷歸苦衷，這不是選擇惡的藉口，或者說，不是在做了壞事之後不去面對、輕易原諒自己的理由。

我的藝術家朋友最近在做一個項目，她在街頭採訪到一位女士，問她「你在人生中追求什麼？」女士回答的大意是「真、善、美，它們是我的行為準則」。乍一聽我覺得特別像中學教材，真是一種最樸素，樸素到顯得俗套的觀念了，但看完《鋒迴路轉》的這一個晚上，我突然想起她的回答，覺得格外有力量。或許，2020年，該試著相信真的、善的、美的，就多相信一點就好，然後樸素地、也許天真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