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鋒迴路轉》影評：我又不是五歲小孩

這是一部把我當毛孩兒耍的電影.

要說的是北美剛上映的Knives Out. 交代一下劇情, 已知有錢爺爺離奇過世所有財產留給年輕護士, 家裡關係不和睦兒孫各有動機, 求兇手是誰. 故事開場就是這麼俗套, 正因為是打著我偶像Agatha Christie現代化改編的旗號, 俗套就對了, 俗套才吊胃口. 越是簡單的結構設定越容易出好的懸疑作品, 我偵探書/劇看得多, 信我.

然後... 就失望透頂了. 三大敗筆: 與宏大框架不對等的敘事情節, 與強大卡司不對等的角色挖掘塑造, 與懸念不對等的反轉. 我一個一個說.

故事 - 開場二十分鐘內已經把所有人物關係殺人動機梳理得明明白白毫無隱藏, 我想問這是玩明星大偵探嘛? 生怕我快進還是轉台? 該縱向延伸橫向展開後的中段, 卻沒有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和豐富的補充, 就像那種沒喝酒在夜店幹蹦的尷尬(你懂我的意思). 電影設定在有錢還是有文化有內涵的豪宅, 這個設定本身就提供了很多寫秘密寫謊言的劇本空間, 故事寫成這樣只能說作者很懶得動腦筋, 或者以為我們觀眾很懶沒腦筋.

角色 - 同上. 因為各條人物枝節交代得幾乎沒有含糊, 也就等同於沒有留白, 自然沒什麼可讓觀眾好奇的了. 角色扁平淺薄而不生動可愛, 甚至表裡出奇地一致, 從錢出發的立足點太弱了, 甚至都不能讓人信服同情與動機產生共鳴. 親人間的矛盾幾乎只是點到了一下, 關係沒有給到充分的發揮. 該重點說一下偵探這個角色, Daniel Craig很明顯是想要演一點波洛的氣質, 但那種頑固小老頭嚴肅認真到滑稽的他演不來, 精髓沒學到參照的也就只有那點奇怪的歐洲口音, 甚至作為偵探他的特色也就是翻翻鋼鏰兒抽雪茄, 沒有建立所謂的探案思路也沒有披露破案技巧, 是真的失敗. 全局來看作者充其量就是放了一些設計痕跡明顯的搞笑橋段, 加入eat shit這種低廉但觀眾買賬的髒話, 就當交了這份現代改編的留堂作業. 皮毛地討論移民歧視, 皮毛地討論社交媒體直播的冷漠, 皮毛地討論... 哦... 人性善惡?... 這道閱讀理解題也太簡單了.

懸念 - 就像我上述, 因為情節基本架構的俗套, 因為角色數量多, 也因為這些都在意料中, 反而讓我鉚足幹勁等了兩個小時到底反轉在哪裡 - 敢這麼俗套的作者, 一定不簡單. 結果就是這麼簡單... 不能說沒有反轉, 但相對於這個劇本的可塑性可創造性, 這個反轉結局就雞皮蒜毛似的, 不疼不癢. 女主護士有一個撒謊就會吐的毛病, 不算創新甚至有點土但fine. 當觀眾翹首以待到底這個設定能怎麼用的時候, 結局卻把它用在一個很沒價值的地方, 給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挫敗感. 我一直在想作者這種敘事順序(前段花了大篇幅給出了幾乎是真相的85%, 後面才補充15%的真相反轉)是否真的算得上是巧思. 我不能說我能想出更有效率的處理或者說更創新的敘事線, 但這樣的結構的確困住了觀眾的想象空間, 因為早早給了主要的事實, 可以咀嚼可以提出的問題並沒有多少, 是一種等著事情發生的觀感, 缺少了那種不斷回想到底自己錯漏了什麼細節、到底兇手是誰怎麼做到的趣味和參與感. 這一代的觀眾是看尼羅河上的慘案、夏洛克、白夜行、犯罪心理系列長大的, 這反而成為了這部電影觀感的掣肘 - 我們正因為熟悉偵探片套路, 所以才不斷期待新的套路去挑戰舊套路, 這樣的高期待把Knives Out害了.

我要認真提一下電影的節奏, 懸疑偵探片很講究的是以剪輯和配樂帶動的緊張感, 而Knives Out的剪輯和構圖太過於中規中矩, 錯失了很多增強代入感和帶動情緒的機會. 例如影片導入段是家裡藝術品的montage, 音樂節拍踩點很碎有點危險的意味, 試想如果可以與音樂節拍同步換幀, 鬆緊快慢切換自由一點, 應該可以給影片增加很多的懸疑效果. 另外還有打光明暗啊, 顏色對比啊這些我都不想多說了, 當整個電影的人都穿得五彩斑斕的時候, 說好聽點是模仿一下復古舊時代的華衣明彩, 難聽點就是採取了一種誇張表層的處理, 對作品標準定位太低了.

總結的話, 這就是一部對我人生毫無價值的電影. 喜歡Agatha的朋友可能都知道, 以波洛Poirot為主角有一部拍了13季的電視劇. 是一部拍到Poirot死後還能寫出一集來的電視劇, 就是這麼的能寫. 它的每一集單挑出來都可以讓Knives Out自殘形愧. 我就說一點, Poirot演員塑造了獨特的說話和行為節奏, 溫吞中又帶點乾脆, 是角色性格頑固和思路敏捷的結合. 放到影視裡, 與敘事的節奏相輔相成, 明明是一部慢節奏不緊不慢跟你說一個長故事的tempo, 卻有彈性有拉扯, 有空檔有抑揚. 這歸功於劇本剪輯角色的磨練, 更重要的是作者謙遜, 不急躁, 不刻意, 不用自以為是的巧思, 不用譁眾取寵的噱頭. 就是認認真真把故事講好, 講好一個認真的故事, 如此而已. 所以Knives Out, 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