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蜘蛛人：離家日》影評：消滅景...觀

到最後小蜘蛛也沒有多相信些什麼。

小蜘蛛的智障老師在旅行的蒙太奇段落中把相機放到橋上拍照，觀眾就知道它一定會掉下去。但電影在這裡耍了一個花招，智障老師拿住了相機，但還是掉下去了。這樣的梗效果如何呢？我那一場的觀眾笑得零零星星的，用不著深思都能發現這個花招的無聊。這個調度是整部電影的寫照——漫威試圖講述一個脫俗的故事，但只是多耍了一個花招，不夠的話就多來幾個。

把自己的籌碼壓在「一激靈」上，並非飛機中 Happy Hogan一番語重心長的成果，更像是一個不得不為的戰鬥思路。小蜘蛛的個人成長到此失敗，但絕大觀眾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為勝利就可以掩蓋一切。

而漫威有更大的野心去挑戰「真實與虛構」這個在《頭號玩家》中討論失敗的永恆母題，反派在製造幻象、新聞在製造幻象、小蜘蛛的身份在製造幻象、Ned的戀愛只是一團幻象、連彩蛋中的Nick Furry也是假的。

那個調度可以告訴我們一切，漫威在這個母題上所做的，只不過是一個花招。電影之所以試圖傳達一種我們所見皆為虛妄的概念，是為了消滅虛妄。但正是那些虛妄掩蓋了真正的景觀，我們可以大膽地推測，那句「美國佬歐洲獵豔記」才是真正的文化景觀，而這一條原則在電影中沒有受到任何的挑戰，甚至成為了一條常識。電影最後倫敦塔橋被「真實地」摧毀了，電影用了好幾個大全景來凸顯它。我無意將這個構圖過度延伸到美國文化的殖民性上，但肆虐全球的漫威電影本身其實正是最大的景觀，而觀眾正處於「以影像為中介的人們之間的社會關係」中。

在電影裡，幻象都是人為的，是假的。是假的就是可以被消滅，觀眾只需要像小蜘蛛一樣相信真實，只需要像躲在博物館裡的朋友們一樣說出真心話。但什麼是真實呢？不斷追問下去，就能發現漫威在偷懶，或者是創作者也無法建立起一個堅固的、不受任何懷疑的信仰體系。

電影試著選擇「科學」（延伸就是理性），那個推諉責任的黑人老師一直在強調「這是一個科學的時代」，在他看來那些幻象是「巫術」。而在觀眾眼裡，那確實是」巫術「，是一個由科學技術建立起來的幻境。這並不代表著科學是虛偽的，而恰恰說明了科學是可信的。

但這個信仰體系無法和小蜘蛛的個人成長建立關聯，於是小蜘蛛只能選擇信仰Happy「托尼·史塔克千瘡百孔，後悔自己的一切選擇，但他最確認的就是選擇了你「這句話。一直被神話的托尼·史塔克在這部電影裡成為了真正的上帝，成為了超驗。一邊是科學，一邊是上帝，觀眾不得不在兩種不同的信仰體系中去體會什麼是」真實「，最終只能在前作中史塔克是地球上最牛的科學家這裡獲得邏輯的自恰。

如果漫威永遠希望創造出一個有著辛酸前史的反派，那就永遠無法創作出一個真正「豐滿的壞蛋」。滅霸夠豐滿了，但他不壞。這個在彩蛋中把小蜘蛛的身份公之於眾的Quentin Beck可能算壞，但他不豐滿。Beck在酒館將自己的犯罪計劃清清楚楚地向觀眾展示出來的一段，是電影節奏最崩壞的一段。雖然導演用了很多技巧來支撐這個情節點，但它輸在了理念上。小丑之所以是最偉大的反派，是因為他是純粹的惡，是一切秩序的敵人。換言之，小丑是一個極端的懷疑論者，他反對的不只是秩序，而更是搭建起秩序的一整套因果關係。所以，小丑才是混沌，他的作惡才可以沒有前史做鋪墊。

畢竟小丑看來，連蝙蝠俠都不能稱得上「真實」，遑論史塔克和整個科學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