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蜘蛛人：離家日》影評：小蜘蛛的未來在哪裡？

昨天陪著朋友重新看了一遍小蜘蛛，不同於第一次那種處處有驚喜的觀感，這次注意力更加集中在了編導以及凱文費奇在片中埋下的種種可能性，那些可以讓小蜘蛛真正一躍成為漫威未來一哥的可能性。

這裡就不得不老調重彈一下了，二十多年前，漫威因瀕臨破產而把旗下人氣最旺的蜘蛛人低價出售給了索尼，新世紀初哥倫比亞便乘著X戰警火爆的東風一口氣推出了最開始的蜘蛛人三部曲。因為缺少大量的版權以及導演出了名的惡趣味，山姆雷米大幅度修改了設定，諸如人格分裂般的悶騷人設，主角身世以及自身能力（自己吐蛛絲）的改動，這樣的修改非但沒讓粉絲惱火，反倒開啟了21世紀第一波超英題材熱潮，對比隔壁福斯家的X戰警，人設故事同樣被改編，可以看出這一時期超英電影的拍攝更加接近導演個人理想中的效果，而非照顧粉絲以及追求平庸，這樣既可以誕生出類拔萃的傑作，也會因公司對導演把控的太過懈怠而導致爛片頻出。而山姆雷米的蜘蛛人1&2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故事，特效。人物刻畫無一不細膩精緻，即使有時太過矯情做作，也不妨礙這兩部影片在超英題材中的地位。今天回看這兩部，尤其是蜘蛛人2，列車打鬥中那想象力爆棚的運鏡以及酣暢淋漓的盪蛛絲場景放在當下也毫不過時，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也被衰衰的托比馬奎爾演繹得極為透徹；倒掛金鉤親吻MJ的場景在以後版本的蜘蛛人中被反復致敬，其經典程度也不用多說…本該藉著第二部的成功繼續勇攀高峰的蜘蛛人3卻意外遭遇口碑滑鐵盧，反派過多卻沒有讓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刻畫，混亂的敘事導致第三部雖然開畫強勁卻沒有足夠的影響力吸引新觀眾進入電影院。細究其原因，導演山姆雷米的構想太過龐雜卻又想嘗試黑暗畫風，資本的驅使使得雷米無法和編劇達成共識，上映前夕便曝出導演和哥倫比亞不合的風聲，而第三部的不達預期以及馬奎爾掩不住的年齡問題讓哥倫比亞不得不暫緩了第四部的開發。禍不單行，福斯的X戰警3同樣因為故事線的太過混亂和主次不分導致後續開發困難，被DC召去製作超人新篇章的布萊恩辛格也因為過於溫吞的風格導致票房史詩級的撲街，更使得後續正義聯盟項目的流產…

2008年是一個值得紀念的一年，鋼鐵俠1的橫空出世以及影史傑作黑暗騎士的磅礴出世一掃編劇罷工潮的陰霾，這兩部影片都各自代表著日後兩種超英題材製作的未來：托尼史塔克的桀驁不馴下依舊有著凱文費奇的嚴格把控，布魯斯韋恩的彷徨掙扎也有著大神諾蘭那絲絲入扣的指導，一個是工業化的雛形，另一個則是導演個人能力的巔峰體現，而福斯盲目推出的金剛狼solo明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而這一部的平淡無奇直接宣判福斯大量solo項目被砍，擁有基數更大的群眾基礎的DC，一時風頭無兩。

但是2008年後DC卻進入了項目的空窗期，諾蘭太過明顯的個人特色終究無法串起正義聯盟，超人那邊則是一潭死水，旗下vertigo的守望者口碑兩極分化，而漫威則乘勝追擊，徹底貫徹著求穩的原則推出了一部又一部沒有特色卻能穩定賺錢的作品，結尾的彩蛋又暴露了漫威那宏大的野心：組團打怪。

直到那時，索尼才反應過來，超英題材的新玩法可能同樣適用於蜘蛛人，於是便大手筆地重起爐灶，雇用了擅長談情說愛題材的導演馬克韋布，以及更加陽光的加菲，力求新形象新氣象，2012年，超凡蜘蛛人應運而生，讓陽光帥氣的帕克和同樣氣質出眾的格溫痛快的談了一場戀愛，而愛情元素也是這一版裡最受推崇的一部分了。但是在同年漫威的二線英雄大聚首復仇者聯盟的驚天大爆下，這次重啟則顯得暗淡無光，無論在規模還是前期大吹特吹的第一人稱CGI上。兩年後，更大更炫目的超凡蜘蛛人2試圖用更多反派更多伏筆來對抗MCU這艘愈發強勁的巨輪，卻又因為太過明顯的續集伏筆以及混亂不堪的製作，再次撲街。儘管這一系列依舊有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slogan，Ben叔那工具性的死亡，但劇情基調上的老調重彈以及反派「復聯」險惡六人組的強行插入，同樣暴露了索尼毫無規劃思路的戰術，2014年因為小綠魔付蘭蘭而導致的黑客入侵則又雪上加霜：漫威和索尼早有讓蜘蛛人加入復聯的打算，加菲版的小蜘蛛宛若被遺棄的棄嬰，其後的宏大規劃以及MJ的出現都因為超凡2的不達預期而流產，索尼對於超凡系列的規劃，我們只有通過藍光版的刪減片段一窺究竟，但真正的面目恐怕也就不得再見天日了。

直到2016年，更加年輕更加活潑的荷蘭弟版小蜘蛛驚喜亮相漫威大事件-內戰中，其出彩的表現甚至蓋過了美隊鋼鐵俠的愛恨情仇，同時這一系列的掌舵人也塵埃落定：喬沃茨。這其實也貫徹了漫威自第三階段便開始的原則：富有才氣的小成本獨立片導演，便於把控又有發揮的空間，但這如抽彩票般的賭博卻一次次的靈驗，好奇驅使著筆者觀看了喬沃茨在職業生涯初期拍攝的玩命警車，看罷，也窺得了漫威選人的良苦用心：這樣一部血腥暴力卻又有著滿滿黑色幽默的極簡西部片故事卻被導演很自然的融入了熊孩子冒險的情節，那種童真以及背後家庭教育的缺失並沒有喧賓奪主反而相得益彰，離家日中，密集的笑料和校園戀愛並沒有和懸疑元素起衝突，反倒作為必要的調劑，避免了強行笑料的尷尬。而更重要的則是導演對於片中黑警的塑造，不惜耗費大量筆墨去描繪凱文貝肯的警車被偷後短暫慌張爾後鎮定自若地處理事端的細節，將這個狡猾多端的反派形象真正立了起來，這樣的素質正是漫威所看重的：英雄歸來中的禿鷲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市民，為了養家糊口從而走上了犯罪道路，那種平凡卻又透露著危險的氣質被喬沃茨在細膩的刻畫下深入人心，也給予了初出茅廬的小蜘蛛以沉重的打擊。到了離家日中，或許是因為劇本問題，神秘客的動機與設定上的合理性實在不敢恭維，但導演依舊把這位反派的能力與野心展現的淋漓盡致，足以看出喬沃茨在導演功力上的成熟與自信。

既然提到神秘客，就不得不誇一下漫威在營銷和溜粉上的成功：宣傳前期模糊了神秘客的定位不說，直接拋出了平行宇宙的概念，但到了正片中則一一打臉以表尊敬，這樣的宣發策略先不跟一家子的驚隊中斯克魯星人的煙霧彈比，去年筆者最愛的碟中諜6中，JJ艾布拉姆斯老早就宣稱大超就是反派，但在隨後的物料中卻忠奸難辨，直到正片的前一個小時中觀眾還會因為大超在廁所被揍得夠嗆而繼續懷起疑心，這樣信息的不對等會使觀眾更加沉浸在角色的茫然處境之中，靜候其翻盤。而神秘客的騙局則更為宏大，無人機和全息投影的助力看似無厘頭，卻又是漫威對於過往劇情的一次回收利用，這更加放大了漫威作為一個宇宙的優勢，不僅僅是人物塑造的連貫和對於宇宙的影響，還有十幾年裡埋下的草蛇灰線，「小人物有著瘋狂的理想」這一反派創作母題已經被玩爛，喬沃茨和凱文費奇也應該清楚的了解這一點，於是反派的花架子則成為了重點展示的項目：幻象的使用爐火純青，一個由籍籍無名的天才組成的「特效」小隊那天衣無縫的配合，以及名為昆汀的反派對於電影這門藝術最後的執著。

說完反派，那麼就該講講最青春洋溢的小蜘蛛了。一刷時因為粗心而對小蜘蛛的人物軌跡產生疑惑：為什麼感覺小蜘蛛在成長道路上反而倒退了呢？進而在二刷時留意了台詞以及諸多細節，才些許體會到小蜘蛛在英雄養成道路上的困境：托尼犧牲後，再也沒有人能和他談論superhero stuff了，在自身的定位上迷失了方向：他是否能夠承擔托尼的期望？他能否成為下一個Iron Man？他能否在危機時刻作出正確決定？這些對於一個16歲的高中生而言，太過複雜，而他想做的只有去歐洲散心，以及尋找屬於自己的愛情。這不就是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所經歷的嗎？接踵而至的麻煩讓我們無暇顧及自身真正的所需要的，碌碌無為中失去了本該屬於自己的人生方向，進而不斷逃避，但現實總會找上門來，尼克弗瑞一次次把小蜘蛛拽回現實：接受作為一個英雄的事實，即使有時需要犧牲小我，這一點也致敬了蜘蛛人2裡的核心理念，但又沒有深究這一本可以出彩的內核，這同樣代表了整部影片如同蜻蜓點水般的大範圍鋪網，卻又因為這部影片作為承上啟下的關鍵地位以及MCU流水線的本質（狗頭）而喪失了繼續探討的機會，這樣帶來的好處就是主線清晰明瞭，支線依舊可以輕巧且精彩，對比超凡蜘蛛人2，每一部分都試圖深度挖掘，愛情友情身世無一不野心勃勃，但又因為時長限制與編導實力問題而自亂陣腳，看完會猶如看完了一整部美劇一般心累，卻也留不下什麼記憶點，相反，本片中我們既可以對幻象血虐小蜘蛛這一段而拍手叫絕，也會因為MJ和帕克純真羞澀的愛情而心滿意足地嚥下狗糧，滿足感MAX。

在這段緊湊而溫馨的兩個小時內，漫威不僅僅是完成了第三階段的收尾，更是給未來的小蜘蛛規劃埋下了大量的伏筆，例如此前多個版本從來沒有被公布的身份，16歲的小蜘蛛該如何應對，面對作為spider man這一責任時他到底該如何平衡生活，以及尚未出場的重頭人物哈利奧斯本。MCU的小蜘蛛注定無法像前輩那樣單打獨鬥，一個人承受頭破血流的痛楚，friendly neighborhood spider-man 顯然不能滿足漫威對於未來的期盼。這或許會與粉絲的期望背道而馳，但這同樣展現了漫威與眾不同的規劃圖景。不過考慮到MCU的美劇化，結尾彩蛋的炸裂性是否會延續到下一部真的不好說，因為我們已經經歷過太多次，諸如英雄歸來中梅嬸沒說完的what the fxxk，美隊2彩蛋裡牛逼哄哄的九頭蛇餘黨，這些彩蛋不外乎作為一個重大懸念，持續吸引觀眾關注最新的作品，這與美劇的套路如出一轍，結尾處拋出一個重大難題，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戛然而止，而下個週的一集卻以最敷衍的方法蒙混過關，觀者一次次上當受騙卻樂此不疲，這正是漫威在工業上成熟的最好體現，所以小蜘蛛在下一部需要面對的更多是誤解與真正成為蜘蛛人的磨練。到了第二個彩蛋信息量更加爆棚，粉絲們津津樂道的尼克弗瑞與斯克魯人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終於被漫威拾起並引爆了一個更加具有轟動性的暗示：福瑞是何時與斯克魯調包的？這或許可以解釋複聯2裡那個著名的麵包梗，但福瑞飄忽不定的智商與性格依舊無法完全得到解釋。隨後我們可以看到真正的福瑞早已在外太空監督建立起一個規模更加龐大的機構---S.W.O.R.D.天劍局，漫威的野心也隨之擴大到了宇宙級別，在地球復仇者不知所蹤之時，MCU早已把故事線放眼到了更廣闊的維度。有人猜測這會是秘密入侵的前兆，但斯克魯人早已洗白，沒有理由也沒有動機反水，還有人進一步解釋說福瑞是被「劫持」並被洗腦的，那就更加說不通了，既然能被洗腦為什麼還要大費周折的讓諾蘭（誤）假扮成福瑞而不讓被洗腦的福瑞在地球實施所謂的陰謀呢？從彩蛋可以看出他們明顯是合作關係而非僱傭關係，假福瑞不讓小蜘蛛提驚隊的名字，通過漫威日常逗比的溜粉套路來看，大概率是驚隊給斯克魯找的家正是天劍局的前身，而在滅霸和寶石均灰飛煙滅的情況下，宇宙裡藏得更深的危機早已伺機而動，福瑞自然需要親自前往太空，而塔羅斯夫婦極有可能就是被驚隊強行安排到了地球上充當福瑞，不情不願下的撒嬌遠比不著頭腦的陰謀論來的更腳踏實地。至于天劍局背後的資本，嘖嘖，奧斯本的黑暗王朝顯得更加合理。與奧斯本父子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小蜘蛛也不免要面對遲早要接受的身世洗禮，同時還要面對身份認同上的危機，未來可見的地球線和宇宙線，小蜘蛛必定需要扛起地球主線的重任，正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變奏‘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主題，在曼哈頓上空蕩絲的小蜘蛛所需要承擔的，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沉重，小蜘蛛的未來如同漫威一樣，擁有著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