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魔鬼終結者:黑暗宿命》影評:一個動人的句號
魔鬼終結者:黑暗宿命影評小學三年級暑假的一個晚上,我滾在涼席上看地方台放的外國片。電視屏幕上,一輛卡車從橋上墜下,撞牆起火爆炸,接著從火焰中走出一個液體組成的人形輪廓,慢慢變成一個警察的模樣。
《魔鬼終結者2》的特效在今天已經不算什麼了,但當時的我被這個畫面震驚到喘不過氣,甚至反復擦了好幾次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電影還可以做到這樣?好不可思議!
這個水銀瀉地的機器人後來多次出現在我的噩夢裡,包括他刺穿牛奶殺人和從地板浮現的瞬間。大學裡看書得知,卡梅隆最早創造魔鬼終結者的靈感,是來自夢裡被一個骷髏追殺,於是我自覺榮幸地算是分享過天才的體驗。
從1984年誕生至今,35年出過6部魔鬼終結者電影,期間經歷了軟重啟和硬重啟,於是不同的主創,不同的世界觀,不同的時間線,讓邏輯支離破碎。所有的觀影指南都會告訴你應該怎麼把它們分隔開,但我還是固執地把它們視作同一個宇宙中的故事。
它們的因果也許咬合不上,它們的調性也許參差不齊,但它們合在一起,或許可以更清楚地告訴我們,有魔鬼終結者的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這些電影的規律之一是,好的魔鬼終結者幾乎原地踏步,壞的魔鬼終結者總在更新換代,壞人當然要比好人強大才夠看,但我們也會問,這樣的盡頭是什麼?
這部《魔鬼終結者:黑暗宿命》開頭不久發生了一個耐人尋味的橋段:工作效率低下的小哥被機械自動化搶走了工作。
所以,機器統治人類,真是要以核彈爆炸、網絡奪權的方式進行嗎?在人類的默許甚至是促成下,它們不是正在一步步取代人類嗎?
這個疑問在T-800出現後得到了更多的回答,那也是全片我覺得最有意思的設定。我們看到他發展出了自我意識和人性,無微不至、毫無破綻地履行著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職責。
初看也許會覺得溫暖或好笑,但細想之下一定還會不寒而慄。一個僅僅被設計來殺人的機器人,一個外形體重很容易露餡的人工智能,卻做得比大多數家庭男人更出色。
從前我們只覺得,機器在戰鬥力和計算力上勝過人類,但如今他們在情感領域讓我們潰不成軍。還有什麼是我們擅長的嗎?以至於這個大塊頭說人類文明有72%的概率崩潰,我都懷疑他是在安撫我們。
所以一代代從天而降的壞魔鬼終結者,是天網還是軍團派來的?沒有區別。他們都一樣是時間的代言人。不可理論,不可感化,不可阻擋,象徵的不過是未來末日的殊途同歸。
你當然可以一次次壓碎他們,炸爛他們,融化他們,審判日也會隨之一次次推遲。比如要不是1984年的凱爾·里斯和薩拉·康納,2019年的我們早已活在機器末日中了。
但他們會越來越先進和強大,他們所代表的勢力只不過換了名字就捲土重來。沒有完結,沒有例外,審判日就在時間長河的不遠處等候,這是科技發展的唯一指向,至少在那個宇宙裡是的。
而出現在每一部電影裡的阿諾·施瓦辛格(是的,別跟我說哪部沒有),是被困在這個拉鋸遊戲裡的一張悲情臉孔。我們看著他從年富力強,到鬚髮灰白,從真人出鏡,到CG輔助,在刺客和保護者的身份之間不斷跳躍,逆著時間和宿命一次次back。
而這一次,他終於放下了那副標志身份的墨鏡,也說出了那句我們不曾聽過但知道他終有一天會說出的「我不會回來了」。是傷感,是不捨,還是解脫?
這麼多年,我們看著他不斷死去,在液壓機,在煉鋼爐,在防空洞,在天網基地,在磁力場中,在大壩之底。而這一次,年邁的西西弗斯終於不用再去推那顆沒有終點的石頭,他卸走了宿命壓下的沉重砝碼,可以起身離去。
電影的結尾,倖存者奔向沒有假期的遠方,新的魔鬼終結者也會源源登場,危機不會停止到來,世界彷彿沒有變過,還需要更多次的拯救,如果不是無數次的話。但無論再有多少天崩地裂的戰役,終於可以放過那個魁梧而疲憊的老人。
就像這個系列的每一部,這個續集再度挖出無數的新坑,但它難能可貴地畫了一個動人的句號。那個鋼筋鐵骨的老人,他眼中的紅光最後一次黯淡,他安然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