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哥吉拉II怪獸之王》影評:《科學》:哥吉拉反映了人們與日俱增的焦慮【編譯】
哥吉拉II怪獸之王影評作者: Nathaniel J. Dominy & Ryan Calsbeek / Science
譯文首發於《虹膜》
僅僅將《哥吉拉II怪獸之王》看作一部無腦的爆米花電影或逃避現實的視效大片絕對是錯誤的。《哥吉拉2》是哥吉拉系列自1954年開啟以來的第35部電影,是影史最長壽的一組系列電影。僅這一點事實就值得學術探討,因為標誌性的符號總是時代的某種投射,而大部分都沒有哥吉拉如此長久。
這一系列最開始是對「城堡喝彩」的回應——美國於1954年3月1日在馬紹爾群島比基尼環礁進行的熱核武器測試。該裝置引爆的能量相對於一千五百萬噸級的TNT炸藥——比預計的強2.5倍——並產生了蔓延幾百英里的放射性微塵。因此,受汙染的金槍魚(即日本國內所謂的「原子彈金槍魚」)進入了日本人的廚房,日本第五福龍丸的23名船員也遭受了嚴重的輻射性疾病。
在日本,這一行動被視作美國向日本平民投下的另一顆原子彈,激烈的反核武器和平運動在全國各地爆發。正是在此種緊張焦慮的環境和對反美情緒高漲的背景之下,哥吉拉於1954年10月登上了大銀幕。
影片《哥吉拉》的音譯詞Gojira是日語中gorira(大猩猩)和kujira(鯨)的合成詞——將哥吉拉描述成美國氫彈試驗的受害者和化身。試驗破壞了哥吉拉賴以生存的深海生態系統,反過來,它摧毀了東京的現代化建築和設施。這一夜晚進行的無差別的摧毀行動,無疑直白地指向了1945年春夏之交發生在日本的「密集轟炸」1。
在她里程碑式的文章《對災難的想象》2中,文化評論家蘇珊·桑塔格將《哥吉拉》的成功歸因於毀滅的美學,哥吉拉發洩式的破壞和踐踏所帶來的某種奇怪的美感。就在其他體型龐大的五十年代影視怪物從我們記憶中淡去的時候,哥吉拉仍然是我們集體記憶中的一部分。
文化史學家威廉·茨茨伊3則將《哥吉拉》持久的成功歸因於哥吉拉自身不斷變化的隱喻和他摧毀建築、踐踏城市的癖好。一開始,哥吉拉是一個尖銳的反核寓言,隨後發展為對人類忽視並破壞大自然的諷喻。
顯然,這一點留給了影片中嚴肅的古生物學家——從《哥吉拉》中的山根恭平博士(志村喬 飾)到最新一部《哥吉拉2》中的愛瑪·羅素(維拉·法米加 飾)——去傳達壞消息。「世界正在發生劇變,」羅素在《哥吉拉2》的一則預告中發出警告。「我們長久以來擔心的大規模物種滅絕已經開始了,正是我們造成並擴散了這一切。」這句對前人類世生物多樣性發出的輓詞有著超越時間的洞察力,提醒我們有關哥吉拉的認識和思辨。
《哥吉拉》中的「進化生物學」一直是哥吉拉愛好者的熱門話題,有著不計其數的網頁和論壇參與討論。如果我們把哥吉拉看作一頭角鼻龍科的恐龍4,或從屬於「拉撒路物種」5——指那些被廣泛認為已經滅絕、而後又在自然界中被發現的古老物種——那麼它是一個進化停滯現象的絕佳例證,僅次於脊椎動物亞門中的腔棘魚。不過,哥吉拉近期的形態變化十分引人矚目。
哥吉拉的體型大概是1954年時的兩倍。這種增長速率遠遠超過了侏羅紀時期的角鼻龍,十分不尋常6。這種變化速率打破了遺傳漂變作為主因的成規,與強化版的自然選擇更為一致。
我們可以使用增值方程來估量這種自然選擇的力量,對自然選擇的反應(R)即既定特徵和選擇力量共同作用下的遺傳可能性(h2)。如果我們假設體型的h2數值為0.55——基於蜥蜴的定量遺傳學研究得出的合理數值7,8——那麼哥吉拉的體型增長所需要的自然選擇力量的標準偏差是4.89。對比來看,2500種野生動物在這一數據上的中值是0.169。所以說,哥吉拉面臨著比一般自然生態系統裡的生物強30倍的自然選擇壓力。
當然,這個推測看似有點愚蠢——畢竟哥吉拉是一個商業產品,電影必須適應市場需求。但我們仍然好奇,是什麼樣的動因讓自然選擇表現得如此迅疾和高強度?
桑塔格說,觀眾對於災難片的品味經久未變。恰恰相反,我們認為不斷變化的哥吉拉反映了人類與日俱增的焦慮。不管是針對地緣政治的不穩定、恐怖主義的威脅,還是對「他者」的恐懼,許多民主國家選出了民族主義的領導、在邊疆修砌圍牆、在世界各地加強軍隊勢力。
更糟糕的是,2003年的一份五角大樓文件預言,氣候變化導致的水和食物的安全問題會帶來移民浪潮,進而激化國際緊張局勢和矛盾10。氣候變化現今是「所有安全問題的起因」11這一觀點幾乎沒有消散。美國國防部也把氣候變化看作「社會不穩定的催化劑」和「威脅倍增因素」12。如果將美國軍費開支當作判斷人類集體焦慮的指標,不出意外的話,哥吉拉體型的增長和軍隊開支的增長會呈正相關關係(決定係數(r2)為0.74)。
1965年,桑塔格稱會有一個足夠大的災難消弭所有敵人之間的矛盾,為了自我保護而團結起來。的確,哥吉拉近乎不可戰勝的設定總是能讓人類意識到,他們必須團結一心才能擊敗它(除非它難以置信地成為了盟友,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所以哥吉拉不僅僅是一個寓言;它對當今世界提供了教訓和警示。
人們是時候攜起手來——跨越國別、跨越領域、跨越黨派。這是我們緩解嚴重生存威脅的唯一希望。
References
1. Y. Tanaka, Asia-Pacific J. 3, 1 (2005)
2. S. Sontag, Commentary 40, 42 (1965)
3. W. Tsutsui, Godzilla on My Mind: Fifty Years of the King of Monsters (Palgrave Macmillan, 2004)
4. K. Carpenter, in The Official Godzilla Compendium, J. D. Lees, M. Cerasini, Eds. (Random House, 1998), pp. 102–106
5. D. Jablonski, Science 231, 129 (1986)
6. R. B. J. Benson et al., PLOS Biol. 12, e1001853 (2014)
7. J. S. Tsuji, R. B. Huey, F. H. van Berkum, T. Garland, R. G. Shaw, Evol. Ecol. 3, 240 (1989)
8. 7. J. S. Tsuji, R. B. Huey, F. H. van Berkum, T. Garland, R. G. Shaw, Evol. Ecol. 3, 240 (1989)
9. J. G. Kingsolver et al., Am. Nat. 157, 245 (2001)
10. P. Schwartz, D. Randall, An Abrupt Climate Change Scenario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United States National Security (Global Business Network, 2003).
11. J. Powers, Time, 6 November 2015
12. B. Le Shier, J. Stanish, Issue Brief: The National Security Impacts of Climate Change (Environmental and Energy Study Institute,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