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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x死x機器人的劇評 (1181)&lt;/h1&gt; &lt;div class=&quot;grid-16-8

藍色方塊是脫離了畫面卻又在畫面之上的存在。在我們觀看這幅畫時,彷彿藍色方塊成為了作品本身,而畫作退居為背景。

再往後,齊馬藍成為了溢出畫布的東西,成為了彗星的尾巴,成為了行星的幕布……

本文從精神分析視角出發,結合《zima blue》影片和小說文本談一談這部作品。

當齊馬在創作時,他在創作什麼


在齊馬的畫作的中心,突然出現了一個藍色的方塊。

齊馬可以繪製宇宙中最精妙的畫作,他的身體曾經過最徹底的改造,可以遨遊在宇宙的任何場所,他的眼睛可以看見一切已知的光譜,他的身體可以沉浸在火山熔岩中,也可以在液氮海洋中游泳。但他卻對那一塊似是偶然出現的藍色方塊一無所知。

藍色方塊是脫離了畫面卻又在畫面之上的存在。在我們觀看這幅畫時,彷彿藍色方塊成為了作品本身,而畫作則退居為僅僅是背景。

那些齊馬繪製的宇宙的壯麗圖景,我們都可以辨認出,用語言為它譜寫頌歌。但是對這一塊藍,突兀出現、並牢牢佔據畫面中央的這一塊藍,卻毫無頭緒。

他只好不停地畫它。齊馬創作一幅又一幅的畫,藍色方塊越來越大,漸漸取代了畫作,實打實地成為了畫作本身。然後,齊馬藍成為了溢出畫布的東西,成為了彗星的尾巴,成為了行星的幕布……齊馬在用藍色給宇宙塗抹色彩,給他目力所及的一切塗抹上藍色。齊馬藍變成一種越來越巨大的東西,如果繼續擴張下去,我們可以想見,齊馬藍會塗抹整個宇宙,甚至成為宇宙本身。

對於齊馬來說,齊馬藍就是他的宇宙。齊馬藍:這一塊藍是以齊馬命名的。齊馬藍反過來也命名了齊馬,正是這個藍色方塊使得齊馬成為了齊馬。

如果沒有這一個藍色方塊,齊馬不過是用他的新手指——機械化的不知疲憊的手指,用他的新眼睛——能夠清晰看見一切光譜的高性能攝像頭,來繪製宇宙中的圖景罷了。如同一個精巧的、終將被發明的太空航拍器。對於齊馬的精巧畫作,記錄下整個故事的記者凱莉曾如此評論:壯麗但缺乏人性。

當我們在創作時,我們在創作什麼?


俄狄浦斯可以解開斯芬克斯的謎,卻對自身的命運之謎一無所知,因此他被稱為是世界上最聰明也最無知蠢笨的人。俄狄浦斯通過自身命運的不斷演奏和變奏,不斷接近命運的真相。德耳斐神殿柱上所書的「認識你自己」,也就是「認識你自己的謎。」

真正的創作也是一次俄狄浦斯之旅。

創作的核心是困惑的,不知的。創作不可避免地帶領我們走進自身的命運,走進自身的空白,走進自身的困境,走進自身的謎。創作因一種不可抗拒的吸引開始,當埋藏的謎底再次浮現,創作也就走向了結束。對於齊馬來說,齊馬藍就是他自身的未知之謎。

如精神分析說,我們無中生有,圍繞著中間的空洞創造萬物。我們不停地圍繞著,卻永遠無法抵達。也正是因為其無法抵達,人類才可以圍繞著它創造出瑰麗燦爛的文明。

我們的創作圍繞著位於自身的「知」中央的「不知」,我們在創作的是無限接近又無限擴張的道路。這條道路既是去往「不知」,又是回歸「不知」,既是去路,也是來路。

我們的創作會去往哪裡?


在小說中,作者提到了克萊因藍:

一千年前,伊夫·克萊因曾經說過藍色就是顏色中的精華,能夠代表其他所有的顏色。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花費了整整一生去尋找童年記憶中的那抹獨特的藍色。後來,他絕望了,覺得根本就找不到這樣的藍色。如此精確的色調肯定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自然界可能就不存在這樣的顏色。然而某一天,他卻偶然地發現了它。那是自然歷史博物館裡一個甲殼蟲標本的顏色。他喜極而泣。 

作者把克萊因藍解釋為伊夫·克萊因的模糊或丟失的童年記憶的索引。在作者的設想中,克萊因藍是來自於他童年所見的一種甲殼蟲的色彩。

齊馬藍也是齊馬的記憶的索引,正如小說中齊馬說:「就像考古一樣。」,「隨著藍色變得越來越強烈,我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接近答案。我覺得只有把自己沉浸到這種顏色中,才能發現我渴望知道的事情。」

齊馬不停地畫,最終在宇宙的某處找到了齊馬藍。他先是在他的心靈中發現它,最終,他在宇宙中找到了最初在他的心靈中烙刻痕跡的場景。

「齊馬藍,是我第一個看到的東西。」這是一個關於他的出生,他的起源的故事。一個愛好機器的年輕人創造了一個小機器人,小機器人住在游泳池裡,它的功能和任務是清潔的鋪滿整個游泳池的藍色瓷磚。這個小機器人經過一代代的改造,最終成為了齊馬。

而齊馬的最後一件作品,就是「回家」。

齊馬縱身躍入泳池,四肢逐漸解體脫落,逐漸關閉漫長年月中他所逐漸發展出來的高級大腦機能。這是一次不可逆轉的返回,重回最初的場所,重新回到母親的子宮中。這是生的場所,也是死的場所。

這一幕是童話的,幻想的,夢中的。最初的場所不可抵達,如果可以抵達那也會是一種無言的恐怖景象,也就是完全沉浸在死亡本身之中,這裡就不展開多談。但在藝術作品中,我們可以借助藝術與恐怖拉開距離,站在一個安全距離範圍,去體驗和享受我們的幻想。

人類和機器的根本性撕裂


在《zima blue》裡,作為一個看上去像人的機器,而不是看上去像機器的人,齊馬的內心何以像人一樣構造?而不是像一個機器一般?

其實這也是我在看EVA時思考的一點,綾波零的內心何以像人一樣構造?

在《zima blue》小說中,作者把這點交代得很清楚。齊馬在哈爾科夫8號星球上曾經做過一次大改造,其中有一項關鍵改造,就是和一個生物體進行融合。在改造以前,他的身份是一名擁有自主智能的機器人,在此之後,他擁有了人類一般會出錯的神經移植記憶。

在小說中,採訪記者凱莉是一個依賴備忘助手生活的人,為了來小島見齊馬,被迫和備忘助手分離。她甚至無法選擇自己想要和紅葡萄酒還是白葡萄酒,因為沒有備忘助手的建議。齊馬試圖告訴她,葡萄酒並不只是葡萄酒,它會和整個美好的下午融為一體,當你再次想要喝一杯葡萄酒的時候,這些記憶湧上心頭,哪怕你記不起這個美好的下午,它也會在無意識中改變你的喜好。

神經移植記憶和備忘助手的機器記憶,兩者之間的實際區別在於情感。什麼是情感呢?情感與簡單孤立的機器記憶有著不同的機制。但是,情感並不只是一種感受和體驗,而是把我們所經歷所見,通過語言符號,納入到一個自身的意義能指網絡之中。這些相互纏繞的能指網絡,是情感的來源,也是情感的居所。

正因為如此,對於齊馬來說,藍色才不僅僅是藍色,而是作為自身的起源的齊馬藍。正因為如此,齊馬才會不斷追尋藍色方塊,不斷探索宇宙,不斷創作,不斷將他所接觸的一切塗抹上心中的藍。


作者簡介

武亦文,拉康派精神分析取向心理咨詢師,現居福州福清,接待地面和網絡的分析會談和心理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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