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大過爵士，大過生命

開場那段就讓我精神一振：竟然有人會對先鋒爵士下手嗎？然而鏡頭切過——一群青澀的學生在主角Joe的指導下排練。我承認，當時我毫無敬意地想著，聽Ornette Coleman也是這個感覺嘛。

故事前期並沒有表現出驚人之處，有一些唐突的展開，但被處理得足夠柔和。這時我在心裡已經有了個猜測，一個爵士樂手的成長故事，中間穿插著愛的領悟，音樂的真諦，人際關係的修補以及奇思妙想——無功無過而催人淚下。簡而言之，我被成功地誤導了。

小女孩上門退課時Joe表現得很冷淡，他對小女孩自身的糾結豪無關心，反倒是22誤打誤撞解開了她的心結。其實這裡已經有了一些苗頭，但當時我並沒有深思，只是想著之後肯定有人要給Joe上課了。

再之後的理髮師事件警醒了我，男主自信地說道Dez可是個天生的理髮師，我們經常聊爵士。而經過22的幾次詢問才知道Dez雖然滿意於自己的工作，但最初的理想是成為一名獸醫，Joe心生動搖的時候，迎來了致命一擊：「很高興從你那兒聽到些和爵士無關的事。」

這些發展本身並不讓人意外，但已經能讓我察覺到這不是什麼成長故事，因為男主儘管稍有觸動，但仍然可以說是無動於衷。

故事後期，Dorothea Williams（片中虛構的薩克斯手）說男主是自大的，就像個真正的爵士樂手那樣。

這裡其實大有文章可做，隨隨便便就能引申出幾位偉大樂手（掀桌打人的Charles Mingus，古怪的Thelonious Monk，John Coltrane被Miles Davis毆打），但我相信此時最執著的爵士樂迷也該承認：爵士樂並不是電影的主題，它只是來完成它的任務。這個位置可以交給世上其他所有的藝術，相信許多人和我一樣，很高興這部電影選擇了爵士，但這些偏愛並不能讓它在電影裡擔起更多的重量。

所以一直執著於爵士而忽視其他一切的Joe，他的成長和領悟並不來自爵士，點醒他的是演出之後的空虛。那時他迷茫地向Dorathea發問：「然後呢？」她輕描淡寫地回答：「明天我們再來演出。」

這是個很關鍵的時刻，但在這之前，電影已經收網了。

那時22漸漸適應了這個明亮喧鬧的世界，坐在地上向秋風伸出手。我也意識到自己一直身處誤區：原來它試圖捕捉的東西大過爵士，大過生命——而且它成功了。這裡真正使人動容的不是它的成功，是它把一切做得如此簡單，又如此動人。我想到了《大教堂》。有一些不同，但如此相似：洶湧前進的現實在這裡靜止，一個瞬間得以延續，某些在生活之外的東西海水倒灌似的出現在觀眾眼前，這並沒有抹去任何陰霾，但在這個瞬間以及瞬間的延續，一切陰霾都變得無關緊要，因為一些更高遠的存在。

這其實足夠了。

要說些不好，就是對話邏輯過於有跡可循，但即便如此那些經典的套路依舊有效，比如很多人不是第一次聽到，但仍然要承認Dorothea的寓言直擊要害。

至於結尾，我設想過joe去拒絕，但不成立，怎麼會有人捨得放棄自己剛剛開始走上理想道路的人生呢？這樣的機會根本就不該出現，只是如果以此為由去抱怨它的圓滿，未免太死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