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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唯愛自由而無用

靈魂急轉彎影評

一、關於電影

《靈魂急轉彎》和《尋夢環遊記》一樣,講述了靈魂落入死後世界所發生的事。

主角,心懷著爵士樂夢想,但卻迫於生存而在一所中學當音樂代課老師。

這天學校正式通知他被正式錄用了,拿到了終身聘書,喬的母親對於這個鐵飯碗很是滿意,但喬卻有些鬱鬱寡歡。

他想要的爵士樂夢想是站在舞台上的,而不是窩在中學的三尺講堂中,教孩子們彈琴。

巧的是,當天他竟然迎來了人生中的重要轉機,拿到了一份在紐約最好的爵士俱樂部演奏的機會,同台的還是喬心目中的偶像。

眼看就要熬出頭了,喬當然十分得瑟。

在車水馬龍的紐約街頭玩起跑酷,結果一個不小心掉入了下水道——

成為了地下的亡魂。

二、靈魂的四重空間

彼特·道格特在《靈魂急轉彎》中設置了四重空間。

第一重是「現世」,也就是此時我們正存在的現實。

第二重是「生之彼岸」,亡靈們在這裡排隊,有點像咱們說的過奈何橋,走過去了,你與現世的聯繫也就都斷了。

第三重是「生之來處」,也就是靈魂投胎轉世的地方。

這裡聚集了一群等待降生的靈魂寶寶,他們將在「導師」的指導下,找到自己的「火花」。

所謂「火花」,有點像是興趣、志向、天賦之類的東西。

只有拿到火花,靈魂才能拿到地球通行證,順利降生。

前三重空間解釋了人類歷史上最悠久的問題:

我是誰?我從何處來?以及我到何處去?

但在三重空間之外,還存在著一個夾縫似的空間維度。

第四重空間位於「生死之間」,只有三種人能夠進入這裡:

專注地投入做某件事的忘我之人、迷失之人和某些神秘主義者。

這四重空間把電影的世界觀架起,而接下來要說的故事,就發生在這四重空間之中。

三、喬與22

剛拿到人生最重要機會的喬,無法接受自己太過突然的「死訊」,於是開始計劃從「生之彼岸」逃跑。

誤打誤撞之下,喬來到了「生之來處」,並在這裡遇到了高齡剩魂22

別的靈魂都找到了自己的「火花」,蹦蹦跳跳地投入地球母親的懷抱,就22還狗皮膏藥似地留在原地不走。

22的導師換了一位又一位,接連氣跑林肯、特蕾莎修女、阿基米德等最牛導師,終於這個任務落在了誤打誤撞來到此地的喬身上。

與強烈想要重回現世的喬不同,22是個堅定的厭世主義者

對她來說地球也就那回事,人類整天折騰來折騰去看起來也挺傻的。

在夾縫中的神秘主義者幫助下,喬和22都來到了地球,然而命運卻在此時再次伸出了作弄的手。

22的靈魂誤入喬的身體,而喬的靈魂則寄託在了一隻貓的身上,他們的到來是一場烏龍,卻都在這次心靈之旅中發現了靈魂的「意義」。

四、一部獻給成年人的動畫

《心靈之旅》在將劇本進行可視化的過程中注意到面對全受眾,盡量用畫面來闡述如生死這類複雜深刻的問題。

比如在表現「生之彼岸」的時候,整個場景都放置在一片漆黑寂靜之中,只有一條長階梯孤獨通向彼岸。

「生之來處」的場景則明亮歡快得多。

誕生前的小靈魂們像一個個小燈泡一樣點綴在山丘上,有些半透明的形象表明了他們在這個階段空靈、飄逸的特質。

但這部電影中的依然暗含了導演彼特·道格特對人生的許多思考和看法,在主題上也更加適合成年人觀看,是一部獻給成年人的動畫

喬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那些剛從學校畢業不久、初初進入社會的打工人:

卡在現實與理想之間,還沒世故到放棄夢想,又沒底氣面對生計問題。

理想與麵包的兩難之境使喬十分沮喪,由於一事無成,喬也成了家人朋友眼中的「失敗者」。

皮克斯在這裡拋出了電影的核心問題:

到底什麼才算人生的意義或目的(purpose)?

在喬的家人看來,人生的意義是更加實用的世俗上的成功,是取得穩定的社會財富。

對喬來說,人生的意義就是實現自己的爵士夢,是為遠大但飄渺的理想奉獻一生。

如果前兩者都比較好理解,22在這部電影中則像是半道殺出來的小無賴,既不屑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又沒有所謂的宏偉志向。

也因此22總是找不到自己的「火花」,甚至認為自己不應該誕生於世。

但直到兩個靈魂戲劇性地降落在不同軀體中,才發現了意義的另一種可能性。

22藉助喬的身體初次感受到了人類世界的美。

這種美可以具體到一塊披薩、一根棒棒糖、一首地鐵口的流行歌、一塊隨風而落的樹葉,以及天上的雲彩和細碎的陽光。

而喬因為靈魂意外附在了貓身上,藉以旁觀者的視角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才發現了被忽略的那一面。

喬在電影中一直在強調自己「生來就是彈鋼琴的」,當他的視線被遠大吸走時,反而看不到了屬於日常瑣碎中的那些光彩。

甚至連離自己最親近的母親,和那個所謂唯一願意和他交談的理髮師朋友,喬對他們的了解也十分片面。

反而是隨心所欲、充分享樂的22幫喬挖掘出了他瑣碎生活中的可貴之處。

電影中喬和22對「爵士」這個詞各有看法。

在喬看來,爵士是一個名詞,是音樂的其中一個分野。

但在22看來,爵士是一個動詞,是你願意以何種方式享受自己的生活。

看似更加眷戀人世的喬反而錯過了生活的真相。

喬這個人物的悲劇性在於他既不願去依從主流,又缺乏逆行的勇氣,他接受自己的失敗者身份,對現實逆來順受。

而這恰恰是一種消極心態,使他忽略了身邊的許多風景,如果喬沒有遇到那個難得的機會,那麼結局或許不難想象:

他將沉浸在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的漩渦之中,變成夾縫中又一個迷失的魂靈。

22則讓我想起了《刀鋒》中那個堅持「晃膀子」的拉里:

被所有人不解,依然我行我素,痛恨遠大或實用,唯愛自由而無用。

直到電影的最後,我們才明白所謂的「火花(spark)」或許不一定非得是某種志向或天賦。

它只是一種念頭,是願意為之生存在世的那一縷火花。

村上春樹在隨筆集《蘭格漢斯島的午後》中,說他自己選購內褲後,把洗滌過的潔淨內褲捲摺好然後整齊的放在抽屜中,從中感受到一種微小而真確的幸福與滿足。

後來林少華把這種心情翻譯成「小確幸」,雖然這個詞現在被用得有些矯情了,但它還是能夠準確地傳達出彼特·道格特在電影中試圖證明的「人生意義」。

它往往不是什麼宏大的事情,而是生活中無數個平凡的瞬間,掩藏在日常的罅隙裡,等待我們去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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