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我的2020年觀影TOP1!
靈魂急轉彎影評2020的電影院關閉了半年,頹喪了半年,終於在年底,皮克斯補齊了我心裡最期待的那一塊拼圖。
今年我們經歷了那麼多,各種天災、人禍和金融風暴把全世界人類拉成了共同體,按理說應該有很多振聾發聵的思考才對。
但是影視圈卻始終沉默,影院裡反復循環著幾年前的老電影,除此之外就是毫無新意的題材,沒有一部電影讓我想買票,直到——我看到了皮克斯的新電影《靈魂急轉彎》(以下簡稱心靈)。
繼《尋夢環遊記》之後,《心靈》又是一部豆瓣9分以上佳作,但是這一回皮克斯更哲學、更有深度、也更高級。
我有好多年沒有這樣去期待一部電影,那種心情就如同久旱逢甘露的老農,想要趕緊衝進麥田裡去守望遙遠天際垂下的傾盆大雨。
電影簡介裡問我們,「是什麼塑造了真正的你?」我好奇皮克斯會告訴我們一個什麼答案——與生命相關的終極答案。
我坐在電影院裡看著大幕緩緩拉開,期待自己一整年的疲倦都可以在黑暗裡消融,期待自己一生的問題都擺到眼前過濾。
01
哲學三連問
《心靈》沒有沉溺在情情愛愛裡,沒有誇大的英雄主義,沒有社會附加的價值體系,有的只是自己站在無窮的時間荒野裡,叩問自己一句為什麼而來?
我為什麼而來?
很老套的哲學問題是不是?
但是當一個深邃的哲學遇到一千萬個很普通的人,我們又該如何回答。
當一個人成長到某個階段,會驟然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普通,普通到我們承擔不起哲學三連問,反而會陷入生命不可承受之輕的困惑。
我們不是改變世界的政客,不是財富自由的千萬富翁,不是推動歷史的學者,也不是鮮花錦簇的明星,平凡到連名字都無法在時間裡留下印記,平凡到每天要操心柴米油鹽,與無數人擁擠在同一條賽道,為生命的明天做無意義的努力。
平凡的人生都不用看,就可以猜出一二三,大多數人都是如此相似。
前陣子讀《山海經》讀到女媧造人,女媧一開始用心在捏小人,捏出來的人偶那叫一個栩栩如生,落到地上就是精緻富貴,後來女媧覺得這樣下去太累了,用繩子沾泥水一揮灑,無數個泥人誕生了。
當時我讀到這裡不免一聲嘆息,為什麼女媧在造我的時候不能稍微費點心思呢?
作為一個留不下姓名的普通人,要如何看待這平凡到寡淡的一生?
我們要怎麼甘於平淡的活著?
02
平凡的人生需要花火
其實電影解答了這個問題。
在「生之來處」每個靈魂來到地球前,都要塑造不同的性格,然後就是最重要的一環——尋找自己的花火。
花火就是愛好,有的靈魂的花火是籃球,有的靈魂的花火畫畫,有的靈魂的花火是烹飪美食,每個靈魂需要啟動自己的花火之後,才算是一個獨立的人格,才能拿到通往地球的號碼牌。
愛好為什麼這麼重要?孔子都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
我理解是人生其實是很無趣的,如果沒有半點愛好,那你一定會過早厭倦。
我一直相信愛好這東西是天生自帶的,有的人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花火是什麼。
我的一大花火是音樂,4歲在玩具鋼琴上彈奏不成調的曲子;6歲還沒有認完五線譜就無師自通的彈出電視劇主題曲;11歲跳級考完了電子琴9級證書。
但是我的音樂花火很快就消逝了,就在我拿到那本證書後,我突然失去了對音樂的熱愛,然後幾乎不再碰琴鍵,荒廢一路直到現在我連認五線譜都感到費力。
我的另一個花火是文字,我是從小就喜歡寫作的人。小學三年級就拿著自己寫的稿子在學校演講台上大聲朗讀;六年級的作文被班主任當作年級范文拿去各個班級炫耀;初中參加市作文比賽又拿了一等獎。
其實我的花火早就消逝了,因為只有我自己知道如今我的想象力和創造性都比不過小學時期。
寫作算是我堅持到現在的唯一愛好,因為畢竟我要靠它吃飯。
我遇到過好幾個人真誠的對我發出靈魂拷問:你把愛好當成工作,不覺得很可惜嗎?
你真的不擔心自己因為厭煩工作,而失去這個愛好嗎?
我當然擔心過,也失去過。不僅是我,電影裡的喬伊也失去過。
電影裡視音樂為生命的喬伊經過了重重困難才重返地球,當他完成了一場精彩的爵士樂演奏,他覺得自己人生圓滿了。
but,然後呢?
他發現生活還是一樣沒變,他甚至在走出酒吧那一刻感到悵然若失的寂寥。當他擁有了夢寐以求的,會發現就在那一刻夢想變得如此平淡。
我們總是把尚未實現的當做生命的高地,以為實現之後我們就會光芒萬丈變得不一樣,但是真正站上去才會發現這兒也不過是另一座普通的山頭,抬頭一望,還有更高的山峰站著別人。
03
追逐的靈魂
也有很多一直都沒有尋找到花火的人。
電影裡的「二十二」就是一個無論如何都對一切不感興趣的靈魂。
它嘗試了幾千年,表面上無所謂,但是內心已經被「我做不到」、「我沒有花火」、「這是平庸的生活」等各種負面聲音吞噬。
我在「二十二」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雖然我是有花火的,但是它消失了——就在我實現它的那一瞬間。
失去花火的我突然感到失去了生命的意義,除了漫長的乏味和無趣,感受不到其他。我只能不停地更換愛好,嘗試啟動其他的花火。
一開始是旅遊,幾乎每月我都要背包到處看風景,一開始我還能從風景中感到世界真美好,過了一段時間後,我發現走到哪兒都一樣,再次感到索然無味,哪怕飛到太平洋看我最喜歡的大海都感到麻木。
有段時間也迷戀消費,賺多少錢我要花多少,但是我把買回來的商品堆在眼前,只感到消費主義背後的無聊,我甚至不知道我買回來做什麼。
有段時間又迷上了跑步,每天5公里、10公里的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虐待自己。在跑步中大腦所有的信息都被清空,我收穫了久違的自由,不顧惜自己膝蓋的不停跑下去,最長一次不間斷的跑了2小時,計步器顯示20公里,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我平時連走幾步都覺得累。
你沒辦法想象一個人失去了生命的意義,又想竭力抓住周邊任何信念來支撐自己時,將會爆發出怎樣的摧毀性,而且是盲目的。
到後來我發現一切都如此,當我得到了它的那一刻,它就變得乏味無聊起來,所有的意義都消失了,一切再次陷入沉寂。我漸漸無法感知到任何情緒,沒有快樂,沒有悲傷,沒有憤怒,我成了一個失去所有感官的空殼。
既然得到就意味著失去,那我們為何追逐,生命為何要存在?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
我陷入了一個深度茫然的時空,在一個沒有圍牆的空間裡出不去,儘管我竭盡了全力也無法掙脫這一層思想牢籠,只能不停奔跑尋找時空的邊界。
當我看到電影裡的「二十二」成為了一個迷失在荒野裡的靈魂,眼淚在黑暗裡無聲的滑落,我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個不停追逐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追的瘋子。
04
生活的微光
電影裡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忘我的靈魂與迷失的靈魂何其相似,都是沉溺在一種氛圍裡不願醒來。
因此,當我們掉進黑暗的深處,焉知另一頭不是光明呢?
「二十二」和喬伊陰差陽錯的來到了地球,「二十二」作為一個沒有找到花火的靈魂,對地球的一切感到的是好奇。
它對喬伊13歲的女學生說,如果你厭煩音樂課,就可以不上,因為人生本來就很無趣,然後它發現有相同想法的人那麼多,它並不另類。
它發現披薩那麼好吃,它發現流浪歌手的嗓音那麼美妙;
它發現樹葉從陽光下飄落的樣子那麼觸動心靈,它發現藍天那麼令人陶醉;
它發現理髮店的老闆雖然沒有選擇自己的熱愛,也依然快樂的生活著。
它發現古板的喬伊老媽嘴上說不同意兒子做音樂,其實心裡還是為兒子的堅持自豪。
或許生活真的很無聊,但是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人讓生活每天都有點不一樣,這...真的很有趣。
那一刻「二十二」找到了自己的花火,說不出是什麼,它不屬於藝術、哲學,不屬於任何有價值的體系,它是細碎的、平凡的、灑落在我們生活裡的點點微光。
看到那裡,我覺得皮克斯太懂了,他拍出了一切。
曾經的我在長期的乏味和厭倦中,給自己制定了一個「十日計劃」。
我沒告訴任何人,只是在心裡做了個決定,十天之後假如我還是沒有找到生的意義.....
我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我發現那一刻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當我走進公園裡,看見深秋的金黃樹葉從空中翩然落下,在空中優美的、緩慢的旋轉著,輕輕跌落我手心,它甚至帶著陽光的溫度,突然為這種微不足道的重量晃了一下。
我非常仔細、認真的觀察這片樹葉的每一片脈絡,它和所有的葉子看上去沒什麼不同,但是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
我走進寬窄巷子,被一陣清冽悠揚的笛聲吸引,走到巷子口找到一位正在吹奏紅樓夢《引子》的白髮老人,他沉浸在自己的音樂裡,抬起頭看我良久站在那兒,朝我眼眉一彎繼續吹笛。
我站在那裡,心裡劃過一道閃電,胸中響起了無聲的驚雷,陽光灑下來蓋滿我身,周遭如此平靜,我卻在那一刻找到生的意義。
這份微光就如同太宰治一件夏天的和服,那麼微不足道卻可以成為生命不可承受之輕的那一絲絲重量,溫柔的滑落在心底。
這份微光同樣是我在安昌坐著烏篷船順流而下看見路邊的陌生人投來的微微一笑;
是我穿過蘇州桃花塢的巷子,看到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正陽光下修剪頭髮的從容;
是我在上海地鐵裡觀察那些無精打采的人,發現有人正和我一樣心照不宣的眼神;
是我抬頭看見雨天的路燈下,揮揮灑灑的漫天雨絲兜頭落下彷彿千萬個吻那樣的感動。
正是這無數個輕微到不可覺察的生活瞬間,讓我發現生命的重量,讓我願意堅持與世界相遇的理由,恰好是這些與我擦肩而過的別處的美,不經意在我的世界裡打了個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