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喵式謅影】意義是三小

（M說了一大串關於儒釋道如何闡釋生命與宿命，問我怎麼看心理學「白板假說」、「先天假說」，問我東西方性格形成論的差異點在哪裡，還猜測我應該會在每一幀裡思考怎麼用這些素材。可是，我除了聆聽其「呱唧呱唧」，且感覺聽起來「呱唧呱唧」的內容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難得的一次沒有立即回應。可能是《Soul》沒有拽著我思辨，而是帶著我感受感受。而表達感受，恐怕是最難的，一不留神，就會淪為胡言亂語。）

用重新長回繭子的左手，旋繞「一閃一閃亮晶晶，好像你的身體，藏在眾多孤星之中……」，寫一點對《Soul》的感受。

寫不寫「感受」這兩個字，著實糾結了一會兒。很久以前，我常常是理智腦衝在前頭，乃至走到當下，小心翼翼，不敢確定，自己要認真說「感受」的時候，是否真的能準確地說出「感受」。那就隨心隨性，隨手塗鴉，說不清感受，也許也是一種感受。

《Soul》對我最大的衝擊在於——意義感。

上個星期，我在一場講座裡提及自己對意義感的理解，言辭之間充分流露出我很堅定地「認為」意義感很重要。可是這一星期，我在帶著彌散性的生活阻抗裡，再讀《藉山》，決定買《鵝鵝鵝》，甚至又回去翻《人間失格》，期間刻意練回左手有繭子的狀態，再到今天做好了走進《Soul》的準備。不料，就在那一幀一樹金黃中不具名的一葉落在「Joe」的掌心，我頓然覺察自己就像被「意義感」執念所包裹的一隻迷惘的靈魂，藍色的，八字眉。瞬時，越過定向的質疑，穿過迎面的奚落，繞過未然的否定，撞在了很久很久以前《艋舺》打到我的一句話 「意義是三小」上。

是啊，意義是三小？當你正在思索答案，一隻黃葉劃過喧鬧的空氣，落在你的掌心，猝不及防的豁然。這一刻，意義是三小！

意義不是火花，所以無法照亮被執念緊緊包裹的靈魂。於是就停在這裡，我並沒有去思考火花是什麼。

沿著回家的路，我獨自靜默走著，行走悄然帶走了思考，帶來了一點點無意義。清空的自我，開始覺察到每一份無意義的感覺的到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好像你的身體，藏在眾多孤星之中……」我輕輕哼起熟悉的旋律，那是週日的傍晚，進入21KM的時候，最常陪伴我的聲音，它讓我幻想未曾來過的汽笛聲，和愛上撲面而來的星光。呃，意義是三小？

有一段時間我很木。按M的話說，我變柴了，不形於色。過了幾天，我在東芳的天橋下縮成一個球，只因在橋上臨時決定，下橋就要寫完《當悲喜從掌心散去》。記得那天特別冷，冷得我特別有感覺，對悲，也對喜。呵呵，意義是三小？

我拍過很多紅白相間的警示錐，只要隻身遇見，一定會拍。它們或橫在路中間，或躺在草叢中，有時裂開一道縫，有時磨舊了顏色，依然不妨礙我對它迷之喜歡。在我看來，它們像極了匹諾曹的鼻子，偶爾也似小丑的帽子，既掩飾又真實。很多時候，我會為了找同一個警示錐，奔跑一個下午，憑藉肌肉記憶，去到同一個地方。如果看到它還在那裡，我會興奮得多跑上一兩個鐘頭，而如果未尋覓到，接下來的一二十公里我都會在垂頭喪氣地遊蕩。所以，意義是三小？

三年前，我在家中沙發一隅種了一棵樹，想著待到它長得足夠高，我就可以在樹下掖好毯子，偷一縷陽光，讀不同的當下所愛的不同的文字。前幾天，打了雞血一早上碼完一篇十六頁的填空式「八股文」交差，抬頭那一霎定格在那棵樹和它發顫的枝葉。再低頭看看養它的盆，土壤已經嚴重龜裂並覆蓋上了一層窒息的枯葉。貧乏裡，窺見虛妄的充實。意義是三小？不用回答。

帶著這些零碎的無意義的感受，允許「意義是三小」不斷襲來，不想回答可能因了我粗淺感知到「獲得意義」和「感受感受」並不相悖。也因了「沉入心流和陷入執念只是一線之隔」，便不再那麼偏執地認為一定要捎上「意義感」這張通行證才能通往「生活」星球。感受未被賦予意義的每一個當下，興許能燃起生命的點點火花。而這些回答不了「三小」的火花，即便無法燦若星河，也依然足以照見自我。

（喵喵筆 2021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