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生命在於生活，生活自有意義

作為2020年末上映的一大佳作，靈魂急轉彎絕對為這多舛的一點劃上了一個慰藉人心的句點。我在新年最後一天總算抽空出來看了這一部電影，只可惜買票買成了國語版，首次觀影體驗有所下降，好在國配也算是有聲有色，但這為我抽空二刷提供了一個絕佳的理由，這部影片便也成為了我第一個二刷的動畫影片。

首先是畫面體驗，不得不說皮克斯出品必數精品。與頭腦特工隊一脈相稱的精緻卡通小人已盡顯匠心，但他們並未將自己的視野僅僅局限於此，而是去涉足更為豐富的表達形式。以簡介線條作為架構的宇宙意識傑瑞與戴瑞在保留了作為宇宙力量應而具的神秘感的同時更帶來了一絲親切感。在展示生之彼岸的全貌時所使用的漸遠鏡頭收錄了一副渺小的喬伊映於浩瀚的星空的圖景。一串長長的天梯直通令人望而生畏的純白色的死寂，如此般富有張力的表現形式將喬伊喜極轉悲，直面無可避免的死亡時的不解與不甘盡數展現。

電影配樂也是一大特色，且不言影片有多精準地刻畫了美國黑人爵士文化（對此我也不甚了解），單從不同情節時的音樂選取上說便可圈可點。在展現the great beyond時背景音樂的浩渺與空靈，the great before的背景音樂雖然也同樣有這這種浩渺，卻被時而加入的電子脈衝聲注入了一點希望與對未來的展望之感，完全契合這生之來處的內涵與意義。爵士吧中的慵懶動感，追逐紐約街頭的快意與張馳，喬伊回首與22的美好半日時的感人至深。精美的畫面給人帶來視覺上的直觀衝擊與震撼，而音樂則藉由耳朵慢慢向內心滲透，直指心靈。

精美的動畫製作與走心的配樂打造了一個合格的作品，但真正使其成為一部優秀作品的，還是它所寄予的主旨。「我們為了什麼而活？」是貫徹影片始終的一個問題。喬伊幼年在父親的帶領下走進了爵士的世界，在那之後爵士便成為了他生活的唯一，22在借用喬伊身體時也說到「他腦子裡全是爵士」，有朝一日能夠與一位偉大的爵士藝術家同台演出便成為了他全部的目標，為此他焚膏繼晷地訓練，結果卻換來的是一份不得不全天與刺耳的噪音打交道的中學樂團老師的職務。在費勁心思得到多西亞的的賞識並獲得與她同台演出的機會後卻遭遇意外，被迫在生死邊界開啟了一場奇妙旅程。在曲折離奇的冒險結束之後，他終於如願登上了那個他渴求已久的舞台，並給出了一場精彩的演出，成功加入了多西亞的樂團之後，他卻悵惘若失，「這是我畢生的夢想，我總是以為實現了它之後會有什麼改變，而今看來，卻好像如此平常」。當他的手指如他夢想般在黑白鍵上躍動，當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肯定與掌聲後，當他如願以償地實現了他一直視作人生意義的目標，然後呢？掌聲漸落，幕布漸閉，舞台前的自我實現的一霎那便即刻凋零，巨大的空虛感與失真感將其包圍，一切依舊如此稀鬆，「好像如此平常」。 22號何嘗不是如此，遊盪在生死之界上千年，無數的否定、指摘與詆毀早已使他還未出生的靈魂布滿老繭，充斥著厭世與麻木之氣，多年之後好不容易有一位喬伊走進了他的心房，帶他看到了人間生活何其美好，帶他瞥見了希望的一角，卻也被無心地傷害，讓他陷入自己是否真的無法找到人生目標的自我懷疑中，而在他的心目中，人生目標即等於生活的全部，因此不斷的自我否定將他轉變為了迷失的靈魂，一個行走在忘我之境邊緣的醜惡怪獸。恰如月之舞所揭示的，忘我之境中的靈魂與迷失的靈魂其實類似，只不過忘我跨過一步，便是偏激與迷失。在對目標的追尋中失去航向，從而與真正的美好失之交臂，淪為一具行屍走肉的怪獸。

還是傑瑞的話直指要害，切中肯綮：「火花從來不是什麼生活的目標，你們這些導師，總是想著熱情，目標，人生的目標，so basic.」目標何曾能夠填充生活，其充其量不過是生活的一部分，不過是生活的修飾品，若是將某一特定目標當作生活的全部，當作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那麼巨大的空虛便將跛腳而至。當面對失魂落魄的喬伊時，加西亞講述了一個寓言故事：「一個小魚對老魚說，我想生活在大海裡。老魚說，你就生活在大海裡啊。小魚感到驚異，大海？這只是水，我想要的可是大海。」不光是喬伊、22和在忘我之境中行走的迷失的靈魂，許多人在他們生命的旅途中都在追尋著概念中的「大海」，他們尋求人生目標，尋求存生立命的意義，殊不知，那意義就蟄伏在他們身邊，在黑白鍵盤上舞蹈的四度和絃中，在午後暖陽下旋轉落下的槭樹種子中，在與理髮師的交心先談中，在地鐵歌手扣敲心弦的彈唱之中，在冬日雪夜一口溫暖人心的巧克力蛋糕當中，在每一次仰望星空與行走街道這些「無聊的日常活動當中」。稀鬆平常的事物構建起了生活的全貌，其中的溫暖與美更是賦予了這幅名為生活的圖畫以色彩。我們活著不是為了殫精竭慮地追隨所謂的目標。生活不需要目標給予它以意義，生活本身就具有意義。

如果說在結尾喬伊放棄了地球通行證之後選擇踏入了生之彼岸結束他這一生的話，這部作品依然不失其偉大。但他恰恰選擇了傳統的童話式的結尾方式，給喬伊一次接著生活的機會，經典、守舊卻慰藉人心。宇宙不僅僅給予了喬伊這樣一次重新生活的機會，更是讓我們看到了在壓迫迷茫的現實世界生活中看到了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借用尼采的一句話「我們熱愛生活，不是因為我們習慣於生活，而是因為我們習慣於去愛。」在這個最困難的一年的末尾，心靈之旅為我們投下了一抹黑暗結束前的曙光，同時也回答了一個經久不衰的哲學問題「我們為什麼活著」。最後藉影片最後一句話結束這一影評：我將珍惜每一秒種的時間去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