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鹹魚的1/2

01:00

我是一隻鹹魚，一隻被風乾、在陽台竹竿上掛著的鹹魚。一隻在凌晨一點就開始思考的鹹魚。

我從被醃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等待著被吃的結局。就像人一生下來，就等著老去。

曾經有個姓周的人在《功夫足球》裡大聲說：人如果沒了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但是作為一隻鹹魚，我感到很不公平。人如果沒了夢想，至少還可以快樂地活著。

而鹹魚，只能被風乾，掛在陽台上。

02:00

我是一隻鹹魚，一隻已經開始入味、等待被吃的鹹魚。

我從被醃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等待著被吃的結局。就像人一長大，煩惱自來。

曾有人寫了首詩紀念一個周姓的人：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卻已死了。

我不知道我這樣是活著還是死了。我的肉體雖然已經變鹹，但卻自我良好地感覺：我的思想卻還是那麼清淡。

而長大的人，精神卻已開始變鹹。

03:00

我曾經是一隻魚，這你們是知道的。直到有一天，我落入了漁夫的網中。

有的魚一上岸就被吃掉了，有的魚，是在掙扎了很久後被醃成了鹹的。

曾經有一位姓周的人在《而已集.小雜感》記錄：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我想，魚和鹹魚的悲歡也是不盡相同的。

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鹹魚呢？是從落入漁夫的網中開始，還是從我一長大開始？

04:00

或許，可以從我是一隻魚說起。

在我還沒有成為鹹魚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躍到水面去看一眼天空。

曾經有位周姓的人在演講台上說到《娜拉走後怎樣》：人生最苦痛的是夢醒了無路可以走。

做夢的人是幸福的。做夢的魚，也是幸福的。

但漸漸長大後，便沒有快樂的夢了。

05:00

或者，長大後，快樂的夢也可能是鹹的吧？！

我是一隻還沒有長大的魚，但是落在了漁夫的網裡。

曾經有個姓周的人說過：如果我寫書，我就寫我一生中的錯誤，讓活著的人們都能從過去的錯誤中吸取教訓。

但我只是一介鹹魚，我該怎樣留下自己的文字呢？我要不要寫，別去水面？

好吧，如果我寫書，我會寫四個字：不要長大。

06:00

但我知道，魚，總要學會慢慢長大。

但我無法預知未來，預知在我出水那一刻，就會被漁夫網在網裡。

就像許多人類一樣，畢業了，卻掉入了社會的網裡。

而立了，又掉入家庭的網裡。

然後漸漸，與我一樣，被醃成了鹹魚。

07:00

直到被吃的那一刻來臨，我才知道，鹹魚的滋味。

我拖著半截身子在陽台上晃蕩，然後開始回憶我的一生。就像陽台上坐著躺椅的老人們。

但是我的一生，似乎並沒有什麼可以回味。好像有很多快樂的事，也好像留有很多遺憾。

曾有人在《野草集》中題辭：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

08:00

我將一無所有。

我本就一無所有。

掛在陽台上，我忽然想起，原來我曾經有過一位妻子，一個孩子。

在一起時，我嫌我的生命被分成了好多塊。不能自在地在水中游盪。

但分別後，我卻又感覺到我的生命被分成了好多塊，不再是那麼完整。

09:00

或許血脈的延續可以證明生命的意義？

或許這些文字的存在證明我曾經並不是一條鹹魚？

或許，大概，可能，隨便吧。

當我看完動畫電影《靈魂急轉彎》時，我的「火花」燃燒了起來。

生命不一定要有什麼目標對不對？看一看天空，聞一聞落葉與陽光的味道，已經足夠。

10:00

我只是一隻鹹魚，一隻掛在陽台，等待下一次被蒸上飯桌的鹹魚。

不要跟我說什麼努力、奮鬥，不要跟我說什麼內捲、996。

我只想做一隻鹹魚。

我甚至不想再回到水裡。

就算時光倒退，我沒有湧出水面。就算我還是一條活奔亂跳的灌水魚，我只想獨自活著。

11:00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每條魚都是一個孤獨的個體。只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群居在一起。

就像是一位姓周的人說過：猛獸是單獨的，牛羊則結隊。

我們不是猛獸。

我們甚至，都不是「社畜」。

12:00

我們，只是一條條普普通通的小魚兒。

活在深水下時，成為大魚們的養料。躍出水面上時，被漁夫們捕撈。

有的成為桌上餐品，有的被醃製了鹹魚。

詩人李賀在臨終前拉著母親的手，說：阿媽，上帝造成了白玉樓，叫我做文章落成去了。

魚與人，最終都逃不過死亡。可是我們，還是願意幸福地做夢。哪怕是一條，鹹魚。

——寫於2021.01.03，第一天上班摸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