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Pixar Soul 觀後感

Soul是成人動畫片工廠Pixar在2020聖誕節推出的賀歲片。今年情況特殊，除了在少數影院上映之外，主要是在Disney+線上推出。如果你是Disney，Pixar， 漫威，和星戰的影迷話，訂閱Disney+是一個很划算的買賣。只要$6.99,就能把上面各工廠的影片一網打盡了。今年年初的真人版花木蘭，也是在此線上首映，那時還要另加$25.00。可能票房實在慘淡， 現在乾脆對Disney+的訂閱者免費放開了。

Pixar的動畫，一直是技術和文化的完美結合。從最早的玩具總動員，每一部片不光賣座，而且叫好，還有很高的敘事水準和思考。這次Soul也不例外。在故事情節之外，影片中經常有讓人深思的場景和對話，當時看有一種觸動，看過以後又有一種回味。我個人的感覺就像吃了一道成都渝九香上好的宮保雞丁，喜歡Q彈的有雞丁，追求脆感的有花生米，偏愛酸甜的有小荔枝味，只認重口味的有辣椒。而所有這些混在一起，又能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味道。

故事的主人公Joe是一個中學的兼職老師，教Band。他自己從小在父親的薰陶下喜歡爵士樂，尤其擅長鋼琴。可惜懷才不遇，一直想要出人頭第，卻是處處碰壁。教中學生也大多是對牛彈琴，十幾歲的學生們根本不能體會爵士的靈魂所在。話說這一天好運突然上門了，先是學校校長給了一個全職的offer，後是他以前的一個學生，把他介紹給了一個急需鋼琴伴奏的薩克斯管大腕。面試演奏之後，大腕點了頭，這樣Joe就撈到了當天晚上7點和大腕同台演出的機會。傍上了大腕，Joe也膨脹了，覺得自己出名的機會終於到了，在亂糟糟的紐約街頭，邊走邊打電話，也不看腳下，結果樂極生悲，掉到了開了井蓋的下水道了，肉身被送到了醫院，而靈魂則到了靈境。我們常說靈魂有三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兒去。影片在這裡先對後面兩個問題做了回答，那就是我們來自靈境，也通過靈境離開。靈境又分玄冥兩界。離世的靈魂在冥界（The Great Beyond), 準備投胎的靈魂在玄界（The Great Before）。（怎們感覺是AirBnB的廣告呢？）Joe屬於猝死，而且自己覺得成名在即，心有不甘，在冥界通往大結局的傳送天梯上往回飛奔，拼盡全力掙扎，結果誤打誤撞地掉到了玄界。

玄界裡都是準備投胎人間的小小靈魂。為了幫助他們為人間的生活作準備，玄界有專門的輔導員對他們進行培訓。有意思的是，每個靈魂的性格都會由輔導員決定如何設定，性格設定五花八門，有快樂的，也有憂傷的，有堅強的，也有脆弱的。看來主創人員相信每個人的性格是天生的。

靈魂上路之前的的最後一項準備工作是尋找spark，直譯是火花，這裡指的是觸動心靈的事物。玄界輔導員jerry 們（所有輔導員都叫Jerry）都會給學員們專門挑導師進行最後開導。導師們都是名人，他們的靈魂在最後結束之前發揮餘熱，指導還未入世的靈魂。Joe陰錯陽差地被當作前諾貝兒獲獎者，委任成了在玄界大名鼎鼎的」千年小頑童「22號靈魂的導師。這個22號除了名字有點二，性恪也有點二，我們就叫他二子吧。二子在玄界混跡千年，始終拿不到最後那個spark，也就沒法投胎人間，輔導員們為他前前後後指派了數百名特蕾沙修女，甘地大叔級別的輔導員，都一個一個被他氣走了。二子的信念就是人間沒意思，不值一遊，不如在玄界遊蕩來得快樂。不光如此，幾百個名人導師薰陶下來，二子也已成精了，更加頑劣不化，更是沒有什麼導師能制住他了。

Joe和二子配對之後，發現基本上沒有成功改造二子的希望。玄界裡有大型人間模擬，但總是形似而神不似，二子走過場多次了，根本不屑一顧。還有一個項目，就是觀摩導師人生紀錄片，希望從導師的一生中能得到激勵。二子一看Joe的傳記片，覺得就是個loser的失敗奮鬥史嘛，比他以前的那些名人導師那是天壤之別。倒是Joe在自己的傳記片裡，看到自己小時候是怎麼由爸爸帶著第一次看現場爵士樂表演就深深的愛上了它，是怎麼一次又一次和演出經紀打交道，又怎麼一次又一次地碰壁的。越看，Joe就越覺得不甘心，自己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絕對不能倒下，更加堅定了要回到人間的決心。二子雖然二，但卻很仗義，決定幫助Joe回到人間， 完成他的夢想。劇情就只能寫道這裡了，大概和預告片透露得差不多，再寫就是劇透了。只想說，接下去得情節更精彩，有投胎，有換位，有追捕，也有生死離別。我接下去就講一講我的觀後感吧。

這個電影觸動我的有三點：

人間很值得。疫情期間，這句話很流行。很多人覺得人間有太多的悲歡離合，有數不清的紛紛擾擾，不值得留戀。尤其是在疫情期間，很多人被迫居家隔離，不能和親朋好友相聚，憂鬱症的發病率也大為上升。影片通過二子的視角，告訴我們人間值得。二子第一次到訪人間，就來到了煙火味最濃的大城市紐約。他第一次品嚐了紐約風格的Pizza，吃到了正宗的bagel，聆聽地鐵藝人動人的表演，既領教了紐約街頭的繁忙喧鬧，也體會到了秋日紐約的謐靜。「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所有的一切對二子來說都充滿了新鮮感。Soul裡面的人物都畫的有點誇張，像caricature，但對紐約街頭的勾畫確是極盡真實之能事。由於在人間的故事主要發生在下午和傍晚，很多光線的設置都是木黃色，讓人覺得很溫暖。其中有一個場景，二子坐在公寓的台階上，一片銀杏莢果，在樹葉陽光疏影間，翩翩而下。如重錘般擊中了二子那集幾百年智慧大成的腦瓜，讓他頓時覺得人間值得一遊。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就給了二子那最後的spark， 拿到了地球通行證。

功名需淡泊。Joe在返回人間後，幾經折騰，還是成功地和大腕合作演出，作了精彩的伴奏。如果是一般的勵志片，這裡會大書特書，有鮮花，有掌聲，等等的操作，影片也可以在此結束。但影片的編導在這裡做了很巧妙的安排，通過大腕和Joe演出結束後，兩個人在門口等出租時的一段對話，講了一個哲理小故事，讓Joe明白他不管是不是當晚和大腕合作，只要他享受他熱愛的爵士樂，他就已經是成功的了。追求名利沒有錯，連靈境裡的輔導員都不能免俗，給學員們安排的都是名人導師，希望學員們到人間都能開宗立派。但追求名利而忘了享受這個努力的過程，甚至忘了初心就錯了。而且，名利很多時候並不能給你的生活帶來真正的改變，反倒會增加煩惱。只要你去追求了，你就已經成功了，但很多人卻往往不明白這個道理，把結局當作終點，追求的時候痛苦，追求到了以後又空虛。而真正的追求應該是把成功當作路標，盡心享受這個難得的努力的過程。

靈魂要自由。我想電影在這裡就對「我是誰」這個哲學問題進行了闡述。我就是我的靈魂，我的靈魂就是我，而肉身只是我在人間的設置之一。如果我的靈魂不自由，那我就不自由，不管我的外在肉身如何光鮮漂亮，出人頭第。那靈魂如何才能自由呢？電影給出的答案就是做自己的主人，義無反顧地要擁抱生活。Joe在最後體會到生活的目的就是生活本身 （the purpose of life is living)。電影裡有很多細節，多次強調這個主題，譬如Joe的學生裡有一個很有天賦的妹子，要放棄音樂，原因就是周圍的人都鼓勵她出名，而她則只想享受爵士樂本身。周圍人對她太多的期望和Push，反倒讓她不快活了。理髮店的小二，原來的夢想是做一個獸醫，但念獸醫學院太貴了，就做了理髮員。別人都以為他不快樂，可是他自己很享受當理髮員的快樂。電影裡還有表現一些在地球上飽受煎熬的靈魂（花街的，說得就是你們）們的不快樂。而一些小人物反而能夠通過在做事中達到心流狀態來入定通靈，他們的靈魂則是無比自由的。電影裡二子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Don’t worry, you can’t crush a soul here. That’s what life on earth is for.」 人間的殘酷不就是對我們靈魂的不斷的誘惑和擠壓嗎？所以，有時候上帝關上了一扇門，並不一定要為你打開一扇窗。也許是上帝在告訴你，這世界太吵了，你的靈魂該靜靜了。

寫到這裡，雞湯的味道越來越濃。所以我不如主創，能用雞肉炒出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宮保雞丁，而我則只能在這裡煲雞湯。其實這個電影還有很多可以討論的。譬如說代表黑人靈魂的爵士樂。Soul用了Coco的原班人馬，音樂製作也很精良到位。可惜我樂理粗疏，沒法評價。另外這個電影是我印象中Pixar第一部以黑人為主角的影片，裡面有不少黑人文化的元素，除了上面提到的爵士樂外，還有黑人理髮店等在黑人社區很重要的社交場所。

Soul是一部討論人生和哲學的好電影，有不少細節，可能多次觀看才能體會到。它表現的哲學思想，也有有不少東方哲學的味道。它值得在疫情大流行的時候看，值得在2021開工之前看，更值得在down time的時候看，你會愛上紐約，愛上爵士樂，愛上人間，更愛上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