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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靈魂急轉彎》影評:像22一樣生活

靈魂急轉彎影評

關於靈魂的樣子、生活意義、皮克斯的死亡主題,與黑人電影。

1

Jeo正面臨人生的十字路口。

這位中學的兼職音樂老師終於拿到了一份全職工作offer,也是當天,他獲得了和一流爵士樂隊演出的機會。

這是故事開頭,似乎在帶領我們走向一個老套的主題:是成為一個著名的爵士樂手,追逐夢想與榮耀, 還是做一名偉大教師, 穩定, 平凡, 無私的英雄主義。

就在他正處於人生最接近成功的時刻,吧唧一下,一腳踏進了沒有陰井蓋的下水道裡。

然後, 他死了。

2

Jeo來到了生之彼岸(Great Beyond)。

這是一條通往死亡的大道,死去的人會被巨大的光芒所吸收, 就像一個個靜電一樣,「啪!」,「啪!」地完全消失。

"生之彼岸"上站滿了不同年齡,不同性別,說著不同語言的人,他們排著隊,一個個地化為烏有。

Jeo卻還想著完成晚上的那場演出。要知道,他已經是一個肚子突出,長出白髮的中年人了。晚上的演出,是他最接近夢想的地方啊。

他快速逃走,又一腳,掉進了生來之處(Great Before)。

3

這也是《靈魂急轉彎》的世界觀的一部分。

在人在成為「人類」之前,會在塑造人格的心靈學院待上一陣子,每個人在這裡被設計了「出廠設置」,自戀,冷漠,或者樂觀善良。而當你找到了去地球生活的」spark「(火花/意義)後,才算拿到了去往地球的通行證。(這個觀念很康德。)

22則是在Great Before晃盪了數千年的傢伙。無論是林肯,特瑞莎修女,還是弗洛伊德,都沒能點亮ta的spark。22不懂,附身在一個肉體上,去地球生活,到底有什麼意義?

相反,Jeo這個已經大腹便便的中年落魄男人卻執念要回到那個世俗又吵鬧的世界中。

4

於是,22帶Jeo來到了忘我之境。

這裡有人類沉浸於某事時最美好的狀態,類似於心流狀態(flow),也有人類被執念吞噬後最迷失自我的狀態。

熱愛冥想的嬉皮士此時正在紐約喧鬧的街頭舞動廣告牌,但這不妨礙這傢伙在忘我之境開著海盜船帶Jeo嘗試如何回到人間。

很老套地,22和Jeo一起掉進了回人間的黑洞裡,22進入了Jeo的身體,Jeo則附身於一隻貓身上,開啟了一段人間之旅。

5

不像很多只破不立的片子,這部電影給疲憊焦慮的都市人完整的治癒與溫暖,至少在表現形式上,它令人動容。就像那個海浪沖刷赤裸雙腳的鏡頭,完完全全地擊中了我。

22品嚐到美味的pizza,在理髮店舔著棒棒糖與理髮師聊人生的意義,在地鐵口被賣藝人打動,掰下一塊麵包作為感謝。22坐在秋天的地上,看見樹葉攪動陽光斑駁,朝他掉下一片葉芽。在人間走了一遭的22啊,就這樣找到了屬於ta的spark。

金黃的落葉會飄下來,街角的咖啡香氣會溢出來,秋日的陽光穿過一排排屋子,穿透你的窗戶,沿著公寓的牆面,打落在地板上,加班到深夜苦中作樂的玩笑還能講一個,這也是生活的意義。

這個答案真好,它一反常態,美國式英雄通常都是擁有超能力的救世主,或者生來born to be somebody的人物。但如果你不是這樣的人物,你依然能擁有自己在生活中的火花。不管內心是否裝有猛虎,生活依然值得你細嗅薔薇。

這是一部如此純粹的皮克斯電影:強烈的童真,一次次遞進式的驚喜,充斥著渴望與失去,揭開我們內心深處,那個外界一無所知的秘密身份。

6

導演Pete Docter在《頭腦特工隊》後開始思考人類人格的起源,及命運的概念,於是他想要把故事設定在「一個超越時間和空間的地方,在那裡,靈魂被賦予個性。」

對「靈魂」的刻畫,是基於各種宗教和文化的,而在視覺呈現上則選擇了虛幻、飄渺、非物質的方式,他們身著散發神奇光芒的透明色,簡單的筆畫依舊勾勒出五官。

這些靈魂的樣貌,仍然能讓人想到畢加索,或者matisse。

Matisse

畢加索

7

這不是pixar第一次思考死亡。

2018年,《尋夢環遊記》以墨西哥的亡靈節為背景,講述了死亡不是永別,遺忘才是。

甚至2009年《飛屋環遊記》,也帶些「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感傷。

而在很古老的《玩具總動員》中,隨著主人年齡的增長,兒時珍貴的玩具終究會變得多餘,接受被遺棄,即作為一個玩具命運的死亡,是伍迪與巴斯光年的生命主題。這也是時代的隱喻,世界終究會給新數字時代讓路,廉價塑料材質的玩具終究被會淘汰。

所以也有人把這部電影解讀為「中年危機」。當然啦,因為中年危機是意識到死亡與衰老會帶走我們位於時代的特權。也有人控訴像迪士尼這樣冷酷無情的國際大工廠,無權向任何人教授物質主義時代的道德空虛。

8

雖然這不是Pixar第一探討死亡與老去,但這是Pixar第一次以有色人種為主角的電影。也是美國歷史上繼《Bebe's Kids》(1992)、《公主與青蛙》(2009)和《蜘蛛俠:平行宇宙》(2018)之後,第四部以黑人為主角的美國動畫長片。

故事是這樣發生的。

本來,Jeo也許是一個商人,或是科學家。直到有人給電影製片人看了爵士樂傳奇人物Herbie Hancock的視頻。

在視頻中,Hancock回憶與已故爵士偶像Miles Davis演奏的一場音樂會。Hancock在Davis的小號獨奏中彈錯了和弦,但Davis彈奏了幾個音符,就把他的和弦修正了。

Hancock說,」我花了幾年時間才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判斷我演奏了什麼。Miles沒有。Miles只是認為這是一件新的事情,他做了任何爵士音樂家都應該做的事情,那就是努力讓任何發生的事情變得有價值。」

這便是《soul》的內核——努力讓任何發生的事情變得有價值。(Take what you're given.Turn it into something of value.)

於是,Jeo成為了一名爵士樂手。

就像在本片的一個倒敘中,Jeo的父親將爵士樂介紹給兒子,並這樣描述爵士樂——這是非裔美國人對世界文化的最大貢獻之一。同時,選擇爵士樂,與它的藝術性也不可分割,爵士樂不僅僅是電影的副產品,它也講述關於美是如何創造、維持與欣賞。

因此,如果Jeo是一名爵士樂手,他必須是一個黑人。

9

在製作影片時,本片的聯合導演Kemp Powers意識到了動畫中種族主義形象的歷史,「我們不想讓他們成為碰巧是棕色皮膚的白人角色。我們必須給它們不同的外觀。」

這在被稱為文化大熔爐且種族問題依舊尖銳的美國並不容易,在Pixar這樣資本主義的大工廠中也不容易。

Pixar在內部成立了一個由黑人員工組成的內部「文化信任」組織(Cultural Trust),「我們會有20個黑人在一個房間裡:我們會問一個問題,得到20個不同的答案。」Powers說。

有時,他們顯得過於謹慎。當給亞裔美國角色製作面部時,韓裔美國同事會對著他說:「韓國人的眼睛和高加索人的眼睛形狀不同。看著我,畫出你所看到的:真相並不是種族歧視。」

Joe的配音非裔Jamie Foxx說:「對我來說,喬代表了很多現在沒有被看到的人。喬是我們所有人,不分膚色。」

圖片均來自網絡

reference:

https://www.theguardian.com/film/2020/oct/13/soul-review-pixars-rapturous-tale-of-a-jazz-nut-on-a-surreal-out-of-body-journey

https://www.theguardian.com/film/2020/dec/24/why-is-pixar-so-brilliant-at-death

https://www.polygon.com/disney-plus/22197520/soul-review-pixar

https://www.bbc.com/culture/article/20201012-pixars-soul-is-a-gorgeous-muddle

https://sea.ign.com/feature/166610/how-pixars-soul-found-its-spark-in-ja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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