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水漾的女人》影評:神話、精靈與創傷 ——佩措爾德
水漾的女人影評《水漾的女人》的令人驚喜之處在於,在2020年我們仍可以看到這樣的神話寓言式的電影。特別是在歐洲,近年來隨著政治局勢的不斷變化,電影創作中的政治性傾向不斷加深,特別是在2019年這樣一個被稱之為「街頭抗議者年」的時間節點上,去年一整年的歐洲藝術電影紛紛以政治議題作為主題和目的,出現了探討身體政治的《痛苦與榮耀》、伊斯蘭教問題的《年輕的阿邁德》和移民身份認知的《同義詞》以及女性主義電影《燒女圖》等作品。相反,此前佔據歐洲藝術電影重要主題的二戰和戰後題材卻一時之間被蓋過了風頭,即使有《高個兒》這樣優秀的作品出現,但仍然是主要為了探討女性主義等議題而選擇的主題融合。
《水漾的女人》也是聚焦當下的電影作品,但是導演佩措爾德卻沒有選擇對當下社會議題作為切入點和著重點,而是將目光向後望去。他選擇了中世紀神話傳說中的精靈作為影片的重要母題,用現代男女的情感將當下柏林背後深藏的歷史傷痕揭露出來,並與神話母題形成互相指涉的關係。水漾的女人在傳說中是水的精靈,同希臘傳說中的海妖非常類似,她吸引青年男子並與之戀愛,同時嚴懲男子的背叛。影片中的女主人公水漾的女人刻意被視作精靈水漾的女人的化身,因為導演刻意略去了她的來歷,並極大程度上簡化她的社會人物關係,影片中克里斯托弗下甦醒後去尋找水漾的女人卻被她的同事告知沒有人知道水漾的女人去哪裡,並且她只是個臨時工,而她的家也只是一個短租公寓。這樣神秘的背景非常符合傳說中的人物設定,並且在當下也恰巧吻合了當代青年在都市中往往都是獨居者並且彼此間的聯繫非常脆弱的現狀。而作為精靈水漾的女人的重要元素——水,也是導演選擇用來塑造人物的重要元素。水漾的女人的現男友克里斯托弗是郊區水庫的潛水員,他們見面的重要場景是咖啡店,在巨大的魚缸爆炸後,水流衝過兩人,那一刻本來抗拒對方的水漾的女人突然轉變態度接納了對方。更不用說影片中幾處重要段落,宛如神話中的水漾的女人故事的橋段一般。以為男友永遠無法醒來的水漾的女人在悲痛欲絕之下選擇向自己的前男友復仇,而復仇的場景異常詭異,當她敲入游泳池在前男友的面前露出水面,面無表情地殺害了對方的時候,正如神話中的懲罰負心者的精靈水漾的女人在場一般。而她的結局是走入水庫中自殺,就像神話中的水漾的女人一樣最終回到了水中,這也正是克里斯托弗潛入水下所「看到」的水漾的女人水鬼般形象的原因。
作為柏林學派的重要創作者之一的佩措爾德,最新作品《水漾的女人》中也仍然不失其學派本意,在神話寓言的形式下,他想要表達的還是二戰後直到德國統一看似圓滿的背後東德人民的創傷。影片中,被模糊背景的水漾的女人最重要或者說是唯一的一個角色是歷史學家,負責講解柏林城市相關歷史。有兩處講解非常重要,第一處是遭遇前男友拋棄後講解的柏林起源地,在這次講解後,她擁有了新的戀情。第二處是和克里斯托弗熱戀之時講解的自己並不了解的「洪堡論壇」,而這個建築背後象徵著東德在柏林的痕跡被要求抹去的一段歷史。而這兩段講解也與水漾的女人的感情變化相關聯。在第一次講解中,畫面中展現的遊客並沒有克里斯托弗,但是後者卻自述他聽了這個講解。而這個講解中最為重要的是水漾的女人邀請遊客指認地圖上的柏林城市起源地,這個地點也正是她與前男友分手的咖啡館,也是她和克里斯托弗相戀的地方。而當她在練習「洪堡論壇」相關解說詞時,克里斯托弗拒絕了她的親熱而要求聽講解,並且在回到水庫後遭遇意外。克里斯托弗和前男友約翰納什其實可以看作是東德與西德,而水漾的女人所代表的水精靈則是柏林的另一個化身,她的選擇和行為代表著導演的傾向與態度。在戰後柏林一分為二,一部分可以說是被西德拋棄了,但同時也擁有了新的歸宿——東德。社會主義國家在影片中被簡化為來自郊區有著相對樸素外表的男性形象,而資本主義則成為了打扮時髦行為放浪的男性形象。但兩德統一後,東德被西德吞食,它的痕跡遭到抹殺,正如紅包論他九年所代表的那段歷史一樣。影片中也正是因為約翰納什和水漾的女人的偶遇讓克里斯托弗發覺並同水漾的女人爭吵,即使這段被告知為並不存在,但是在水漾的女人的經歷中確實可認為真。
因此水漾的女人殺害了所謂的罪魁禍首約翰納什,並且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克里斯托弗的甦醒。這也是導演的一個美好的願景,他不僅關注東德人民的創傷,並且在電影的世界中對歷史做一點改動,讓東德的化身活下來,而讓西德的化身結束,這樣的做法同昆汀的《好萊塢往事》如出一轍,都是電影人借助電影作為夢的這層身份來改變現實中無法改變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