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默愛》影評:全年最期待的女同片,真的就這樣砸了嗎
默愛影評看死君:早在《默愛》最初公布雙女主陣容時,很多影迷便對這部電影充滿熱切期待,甚至是抱著期待一部「女版《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的重量級。然而,備受矚目的《默愛》卻終究沒能創造新的歷史,甚至還被評論界稱為「失敗之作」。「花園」第28期,我們必須談談《默愛》。
欄目| 花園
作者| 多尼達克
在本年度新片當中,女同題材的《默愛》(Ammonite)無疑是最受觀眾期待、最被觀眾看好的其中一部。這部由新銳導演弗朗西斯·李編劇兼執導,奧斯卡影后凱特·溫斯萊特和新生代中堪稱最強音的西爾莎·羅南擔任主演的電影,自立項起便有意劍指奧斯卡。
在此片之前,因飽受好評的長片處女作《上帝之國》,弗朗西斯·李已經吸納了一部分觀眾的注意。而凱特·溫斯萊特和西爾莎·羅南的加盟,更使這部有著太多議題可講的真實歷史人物題材電影獲得了相比於前作更高的曝光度。
在今年第73屆戛納國際電影節的「首次入圍戛納導演作品」的名單上,《默愛》赫然在列,可見業界對弗朗西斯·李的肯定。
但該片實際的口碑走勢卻不甚理想,早前電影節上展映的媒體口碑勉強保持在中等及格線。而自本月初正式上線流媒體以來,觀眾似乎也並不肯買賬,不僅熱度上遠遠不達預期,甚至連IMDb、letterboxd這些具有參考性的觀眾評分網站給出的用戶打分也下滑至及格線的邊緣。就連一向對LGBT題材影視劇有著極高寬容度的豆瓣上,該片截止目前也僅獲得7.2分。
觀眾評價持續走低,北美媒體風向掉隊,《默愛》能否拿到明年奧斯卡提名變成了未知數,甚至完全沒戲也並非沒可能。這部有著出色配置的電影究竟哪個環節除了問題,才會呈現出當前的結果?我們不妨繼續往下一探究竟。
影片《默愛》改編自19世紀的古生物學家瑪麗·安寧的生平事蹟。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她以專業的化石採集技能和多次重大的化石發現而留名後世。
但在當時,瑪麗·安寧仍舊是因為性別而被男權社會打壓的無法聲名遠揚的小人物,她的名氣僅限於業界,她的地位得不到正視。甚至在這位偉大女性看來,自己不過是靠撿拾和販賣默愛化石維持家庭生計的下層女性。
默愛是地質學家、生物學家用以研究地質和已滅絕古生物的最常見樣本之一,因表面菊花形狀的海洋生物紋理而得名,常見於海岸線或曾為海洋但因板塊運動而形成的陸地上。
生活在英格蘭海岸邊的瑪麗·安寧是採集化石的高手,由於她採集和處理的化石品相頗佳,時常會有從大都市遠道而來的購買者光臨,化石成為撐起整個家庭的生意。
瑪麗·安寧的母親是個缺乏和藹的、凶神惡煞的女人,她對女兒的態度始終冷漠,平時沒少對瑪麗·安寧予以訓斥。母親這種惡劣的態度與其丈夫以及多個子女夭折的經歷有關,她將生活的不幸怪罪到瑪麗·安寧的身上,這種態度造就了瑪麗·安寧內向、逆來順受的性格。
這天,一個打扮得體的男人帶著他年輕的妻子來到瑪麗·安寧的店裡,男人對瑪麗·安寧大加讚賞,但這種看似客套的恭維對瑪麗·安寧並不管用。
隨後男人道出了自己的來意,他打算向瑪麗·安寧學習採集化石的技巧,同時購買一些化石回去。在金錢驅使下,瑪麗·安寧勉為其難答應了男人的請求,男人旋即攜妻子離開。
男人年輕的妻子叫夏洛特,她身體狀況不怎麼好,總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樣,與此同時精神狀態也很差,有輕微的憂鬱症。
男人還有遠路要趕,他嫌棄羸弱的妻子會給自己的行程造成影響,便決定將妻子留在這裡,並拜託瑪麗·安寧照看。夏洛特不想孤身一人呆在這裡,但決定權並不在她手上。
由於年齡和身世的差距,瑪麗·安寧與夏洛特的相處起先是彼此冷淡的。瑪麗·安寧對這類養尊處優慣了的、無法獨立的女性沒有任何好感,而夏洛特則是對這個海岸邊的偏僻之地充滿牴觸反抗的情緒。
瑪麗·安寧帶夏洛特去海邊採集化石,而夏洛特看到的只是瑪麗·安寧的邋遢,更拒絕瑪麗·安寧好心分享的食物。
夏洛特在陰冷的天氣固執地去沖海水,結果沒過多久就發高燒,暈倒在瑪麗·安寧店門口。但由於接受了委託,瑪麗·安寧便不得不耐著性子照顧夏洛特數日。在這個過程中,夏洛特與瑪麗·安寧逐漸熟悉彼此,倆人一來二去成為了朋友,再然後關係更進一步成為了秘密戀人。
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倆人身負著各自的家庭。病癒後的夏洛特最終還是要回到丈夫的懷抱,哪怕那個「懷抱」是冰冷無情的;而瑪麗·安寧也必須繼續面對嚴厲的母親,必須繼續她的化石生意。何況哪怕再退一步,在那個對同性戀和女性包容度極低的社會,她們的愛情最終都注定要以分散收場。
【改編方向的失誤】
影片《默愛》是根據瑪麗·安寧的真實經歷改編,但整部作品實際上並沒有完全遵循史實來拍,這一方面是因為史料的侷限帶來大量的人物生平的空白,另一方面弗朗西斯·李顯然並未打算將這部電影當作陳規的傳記片拍攝,他著重強調用現代眼光重新審視這個人物。
因此,弗朗西斯·李不僅對瑪麗·安寧的生平空白進行了個人的虛構遐想,在有史料可依可查的部分,比如瑪麗·安寧與家庭成員的親密關係、與夏洛特的情感上都作出了大量的修改。當然,這種假說式的創作並不是該片的問題所在,電影史上對真實歷史人物的戲說並不少見。
最大問題就在於,弗朗西斯·李顯然跑偏了方向,他在角色的愛情上用了太多筆墨,卻沒有明確這個故事應該要如何作出深刻的批判。以至於整體觀影下來,觀眾能明白電影反映的時代控訴,但仍舊不為所動。
【女性題材的失策】
影片《默愛》是很明顯的女性題材,或者應該說是更極致的女性題材。這種極致在於,大多數女性題材要麼控訴的是社會對女性的壓迫,要麼反映的是女性的自我困境;而《默愛》則通過這樣一段同性戀情,加深了整個故事中女性的在場濃度,更試圖囊括所有的女性議題。如果處理得好的話,這可能將會是像《一次別離》那樣擁有四兩撥千斤之力的一部社會電影。
但遺憾的是,弗朗西斯·李的處理卻問題不斷。他在電影的藝術性和社會性上產生了搖擺,他試圖將這部作品的視聽打磨得精緻古典,卻顧此失彼削弱了女性故事的專注,反而讓這個故事看起來控訴無力。對於沒有一定審美高度的新導演來說,處理一部電影首先應該做到的是發揮題材的優勢,而不是盲目宣揚自我的審美。
與此同時,弗朗西斯·李似乎並不是一位足夠出色的女性觀察者,他所拍攝的女性並不細膩動人,角色身上也缺乏足夠多的屬於女性的性別和情感細節。
男性導演拍攝女性題材本身就是危險的,成瀨巳喜男、阿莫多瓦、溝口健二這些對女性觀察甚至超越了大部分女性的男性導演也僅是少數。《上帝之國》之所以打動觀眾,《默愛》之所以無法打動觀眾,一定程度上必然與弗朗西斯·李導演自身的性別體認掛鉤。
【商業賣點的失效】
LGBT題材在電影拍攝中並非主流,而限於受眾和客觀存在的女性弱勢,女同性戀題材的電影相較於男同性戀題材更是少而又少。但令人驚嘆的是,近幾年有那麼一批女同性戀題材的電影確實成功地突出重圍,《阿黛爾的生活》《小姐》《卡羅爾》《寵兒》以及《燃燒女子的肖像》甚至成為了新千年電影史不可或缺的珍寶。
將電影《默愛》與以上這些真正突破逆境的女同性戀題材作品作比較,我們不難發現這些女同題材電影的賣點幾乎都不完全相同。《阿黛爾的生活》有著不能再寫實的愛情體驗,《卡羅爾》有著極致甜美的愛情和化學反應拉滿的CP,《小姐》則有著韓國商業片元素和男性審美包裝……
反觀《默愛》,幾乎沒有真正值得拿出來一講的賣點,甚至作品自身的完成度也問題不少,兩位主演的選角某種意義上即是敗筆。溫斯萊特和羅南兩位女主角不僅火花甚微,表演也只是維持在穩定發揮;而同樣是清湯寡水的敘事,《默愛》也沒有留下《燃燒女子的肖像》那般令觀眾心潮澎湃的高光時刻。
自我安慰地講,作為一部LGBT和女性題材的電影作品,《默愛》有著它不應該被忽略的社會價值,哪怕它最終完成得不盡如人意。但電影工業生產中被人遺忘的平庸之作數不勝數,因此我們並不需要用「社會價值」來綁架觀眾的觀影評價,或者來替任何一部讓人遺憾的電影背書。
影片《默愛》的失敗很快也會被人們忘記,但創作者自身並不會因為一部失敗之作而一蹶不振,我們仍可以寄予希望於弗朗西斯·李這樣有過失足經驗的影壇新人和他們的下一部作品。
欄目| 花園;作者| 多尼達克
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