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伴侶》，一部「同性」話題下的結構喜劇|專訪導演黃雷

影視行業總有那麼一些往上爬升的新生力量，他們走在創新和冒險的前沿，給整個行業帶來了巨大的改變。

作者：劉冰倩

當電影鏡頭掃過泰晤士河、倫敦眼、特拉法加廣場等倫敦地標建築時，世界好像又回到了疫情前的時候，輕鬆、熱鬧、笑聲不斷。

這是電影《合法伴侶》給數娛的初印象。從2019年拍攝完畢至2021年上映，其間世界環境已大變，不變的是喜劇承載的歡樂。

春節檔的餘熱還未散退，3月似乎是多數院線電影都刻意迴避的檔期。對於《合法伴侶》這樣一部小成本商業電影來說，選擇在白色情人節檔期上映頗有一絲「當勇士」的意味。但當數娛和導演黃雷交流後發現，無論是從選題立意、節日氛圍還是創作初衷來說，當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同時，對於為什麼要做這樣一部時下頗受爭議的探討「同性」題材的電影，是如網上爭議一般有「消費LGBT群體」之嫌，還是以「同性」為切口在探討跨文化傳播的矛盾，黃雷也坦然做出瞭解釋。

把中英文化差異攤開來說

作為第一部中英合拍的電影，《合法伴侶》將故事背景定在了英國倫敦：音樂才子古大白（李治廷飾）終於拿到了夢寐以求的音樂人面試通知，卻因一場「英雄救美」錯失了辦理簽證續簽的機會。面臨即將在72小時內被遣送回國的艱難處境，擁有英國護照的發小金天（白客飾）提出了「假結婚」的計策。但這個時間點卻引起了簽證官華生（魯伯特·格雷夫斯飾）的注意，同時古大白和金天也分別與赫敏（張榕容飾）和薇薇安（周韋彤飾）陷入愛情，兩兄弟不得不一面躲避簽證官的追查一面處理自己的愛情危機。

一個看似簡單的故事，背後牽扯出的是極具風格化差異的中英辦事效率和笑料百出的中英文化差異。

除了主角公寓場景受採光和空間限制是在國內取景，電影拍攝期42天幾乎全部是在英國本地取景。本以為電影在英國的拍攝會是「一路開綠燈」，但導演黃雷卻表示「不盡然」，為獲得取景拍攝許可，劇組提前半年以上就提出了申請。

「跟國內一樣，在英國拍攝也需要提前向政府、相關部門、產權所有者申請，但片中一些地標場景的申請會很嚴格，通常需要提前6個月提出，這個時間是死的，就是說你必須要等夠6個月，直到最後截止那一天才會告訴你行還是不行。」黃雷說道。

這樣「規矩」而又「工整」的辦事風格，在東方思維看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正是因為有東西方差異存在，才構成了這部電影有關跨文化傳播最突出的底色衝突。

比如電影是圍繞一場為了獲得「身份」的同性結婚鬧劇展開的，同性婚姻在英國是合法的，但在中國並沒有這樣的先天條件，因此在很多人看來會覺得難以理解甚至荒謬。這也是當古大白的父母來到倫敦看望他時他們極力想隱瞞住結婚關係的原因；但從倆人上節目採訪廣受好評來看，英國人又普遍鼓勵勇敢表達自我。這就是同性愛情的一個很小的切口去看中英差異。

又比如簽證官華生之所以能夠不受任何干擾一直堅信古大白和金天是直男假結婚，這份敏銳的直覺來源於他自己就是同志，因此他非常清楚明白同性之間的愛情應該是一種怎樣的火花。這也是為什麼華生線在國內的過審絲毫不費力氣，「因為這在英國是合法的，無可厚非。」黃雷補充道。

在跟同劇組2/3都是英國工作人員，在英國這樣一個典型的西方電影模式下，一起工作了40多天後，黃雷第一次對中英差異有了如此直觀的體驗，一次不同於考察學習的、摸爬滾打的親身體驗。

關於直男的友情，關於成長

講到同性婚姻，即便發生在英國、即便是假結婚，但只要是拍給中國人看，總離不開「談性色變」和對LGBT群體的一番重新審視。

針對電影《合法伴侶》中倆男主「假愛情，真友情」的設定，不少網友直言，「每一次消費LGBT群體都是讓平權倒退的壞結果」。對此，黃雷表示，這部電影並不是在吃「同性題材」的紅利，首先，裡面有「假的」同性之情，也有「真的」；其次，同性「假結婚」這部分的設定，可以理解為是一個商業電影所需的「套路」，其實是為了讓故事增加更多有趣的東西。無論是友情也好，愛情也罷，最後都會迴歸真情。這也是片方選擇定檔白色情人節的原因，真誠說愛。

談及創作初衷，黃雷回憶道，「也是在跟朋友聊天時聊到的，咱們國內哥們間的相處，有時打打鬧鬧、有些肢體接觸都覺得挺正常的，但去了英美特別是到了同性的區域後你會發現，好像只有情侶才會這麼親密，這就是文化差異帶來的不一樣的分寸感。在國內，因為你站在這樣的文化裡、你站在你所選擇的性別群體裡，是很少有機會思考這個問題的。只有當你真正離開這個環境，走進另一個性別群體環境裡，才會反過來審視自己的行為是否合適。」

所以黃雷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去創作的點。這種跳出固有環境的思考與審視，開始產生錯位和文化碰撞，就像撕開了一個裂縫一般，有機會去探索一些新的東西。因此最終他找到了這樣一個新的視角去講我們已經司空見慣的友情和愛情。

「可能觀眾更想看的是結果，愛情還是友情？非此即彼。但我覺得這不是一個當下選擇的問題。我想討論的是生活內在的東西，就是當你進入到那個成長的年齡段了，需要為自己的事業和前途努力了，像古大白，表面上看是要選擇兄弟還是女友？但真正攤開在生活裡的問題是，他是不是要犧牲一些東西去換取一些所謂的利益和前途？」

兩個男生的感情也是如此，鋼鐵直男、發小，因為假結婚矇混調查不得不扮演情侶，兩個人從互相嫌棄到互相理解包容，通過融入LGBT群體從而瞭解這一群體其實跟大家並無二致。這又何嘗不是一場關於理解與尊重的成長？

人是基於情感的動物，人最內核的東西都是由情感構成的，如果情感都不是真實的，那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真實的嗎？或許這就是導演想討論的：在成長的過程中如何去做一個「對」的選擇，以及所有的感情都是平等且珍貴的。

喜劇的釋放出口

談到人生成長和選擇，為避免過多的說教意味和打破嚴肅，《合法伴侶》全程披了喜劇的外衣來做表達，倒像是借到了東風。

一方面，黃雷認為，在生活節奏如此之快的今天，大環境也趕上疫情，觀眾確確實實需要一個娛樂放鬆的心態，嘻嘻哈哈的喜劇可以起到幫助；另一方面，觀眾笑完後，多多少少能被打動、從故事裡獲得收穫，就足夠了。

當然，確定了喜劇的表達方式，還需要配適度高的演員來完成。兩位主演，白客不用多說，黃雷認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有天分的喜劇演員，在喜劇表演上有特別自己的風格和節奏，金天這個肯為兄弟兩肋插刀不惜提出「假結婚」的點子、還嘗試多種方法努力融入LGBT圈子的他，被白客演繹得很到位。

而並未在銀幕上有過過多喜劇表演的李治廷，這次的出演倒是讓人有些意外。「首先古大白這個角色對英語有特別高的要求，戲中所有情感表達的戲差不多都是英文對白，這就需要演員的英文表達幾乎要達到母語水平，國內這樣的藝人其實不多。再者，我覺得他能演好這個角色是因為，我們這部電影它不是一個類型喜劇，不是有很多類似小品段子的橋段組成，整體風格更偏向結構喜劇，靠劇情推動氛圍，而不是很誇張的肢體表演。在和治廷溝通的過程中他告訴我，演這角色完全不用預熱，這就是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因為他本人也有英國留學經歷。」

而談到喜劇市場，黃雷認為，喜劇仍然會是剛需。首先，喜劇的娛樂性很強，並且它就是商業電影中最受歡迎的類型之一，也是每年出作品最多的一個方向，這是無需迴避的。其次，他個人認為，喜劇是一個文化層面的產物，甚至獨特到是單一民族文化的產物，比如把中國人看的喜劇拿給日本人看，可能就看不懂了。喜劇比較難的一點在於要跨文化和與其他類型的包容，這也是黃雷努力想要去挑戰的方向。

「饒曉志導演是我認為的一個特別好的榜樣，我覺得從他創作的內核來說，還是建構了一個文藝片的世界，會去觸碰一些有深度或者會疼的問題；但外殼表達還是儘可能做得貼近觀眾的一些基本的情感需求，比如用喜劇的方式呈現，他把這兩個方面結合得特別好。這種喜劇可能會讓觀眾跟電影的內心互動變多，不光是單一娛樂的體驗感受。」黃雷講道。

對於黃雷這位科班出身的新人導演來說，《合法伴侶》僅邁出了自己在商業化喜劇創作道路上的第一步，未來，他或許還會放更多精力在探討人類和戲劇的關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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