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髮屋（小小說）

2021-03-23 12:05:01

在小城的南邊，興國大道連著勝利街的一條街道兩側，次第兒散佈著七八家髮屋和店鋪。這裡處在小城的中心，來往的人流量很大。

西首的第二間髮屋，走進去看不出它與別處的不同。店裡擺放著三四張大轉椅，一邊的牆上掛著幾面鏡子，牆壁空餘的地方貼著時髦的剪著各種新潮髮型的明星畫像；鏡子下面的小櫃檯上，各種理髮的用具一應俱全。電剪刀、吹風機、剃刀、小剪子、小鉗子、小梳子、毛刷、啫喱水、爽發粉、焗油膏，琳琅滿目。進門的牆上懸掛著一臺25英寸液晶電視機，電視上正咿咿呀呀地播發著一部熱劇。牆角的垃圾筐裡裝滿了紙屑和頭髮，地上也散落著一層頭髮，主人來不及清理，顯示出髮屋生意的紅火。

這髮屋的主人是一對夫妻，此刻他們正在給男女兩位顧客剪頭髮。男主人四十四五歲的樣子，細高挑個子，白皙而精瘦，臉龐潔淨，目光敏銳。他梳著中分的髮式，額頭的一綹頭髮有點長，虯曲著向上捲起，有那麼一點玩世不恭的味道，看得出，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很帥氣的小夥子。

現在，人到中年，他剛毅的神情顯出這個年齡段應有的成熟。他穿著隨意，上身只穿一條汗衫，腳上趿著雙拖鞋。他拿著剃刀正在給一個身材高大的留著很短頭髮的男人刮鬍子。談話中可以看出兩人是老同學，有幾十年的交情了。

「我說王傑呀，你做這一行怕有幾十年了吧？」高個男人道。他說的是一口地道的綜合農場話。

「是呀，有幾十年了！」王傑應道，也是一口綜合口音，一改先前與陌生顧客寒暄的城裡口音。

「這一行你做漾（厭或膩的意思）冇？」高個男人忽然笑著問。

「你說嘞？我倒是真想換一行做做哩！」王傑說。

「你這條街，生意好得很，只怕你捨不得丟手喲？」男同學道。

王傑未置可否，說：「哪個像你，有班上，幾好嘞！」他似乎想到什麼，接著又問道：「你一個月有四天假，哦？」

「嗯！」中年男人微微點了點頭。

「唉，哪像我？一年才休息三天！」王傑有些傷感地自我解嘲道。

「哪個不要你休息了？」一旁一直微笑著默然不語的王傑妻子忽然開口道，也是一口綜合口音。這女人四十出頭的年齡，風韻猶存。扎著一束橘色的馬尾，圓潤的臉上點綴著幾粒細小的黑痣。她穿著一件漏空黑紗短袖衫，動作嫻熟地在給一個女青年剪髮。

那女青年大約不常來，默默地坐著，也不答話，表情嚴肅沉靜，眼瞼低垂，也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心思還是在在意地聽幾個人的談話。對於陌生的顧客，王傑的妻子是有經驗的，她時而將梳子往左邊梳一下，歪著頭在鏡子裡看一看剪髮的效果；時而將梳子往右邊理一理，輕聲問那女青年頭髮是否剪得長短合適。然後就聽到她手裡的剪刀迅捷地舞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王傑並不去理會妻子的問話，他覺著那都是多餘的。是啊，誰不知道休息？誰不懂得去享受生活呢？然而，在他，這些都是奢侈的，一年當中除了忙碌，還是忙碌。

「你一個月幾多錢？」王傑問他的老同學，他原本想說出自己心目中的數字，可當著外人，這樣的問題畢竟唐突了些，於是他又說：「只怕我們（夫妻）兩個人也抵不上你一個人喲？」

他的老同學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似乎在著意淡化自己職業上的優越感，只是說：「你們這店子還是賺大錢的！我的工作沒你想象的那樣！」

這時候外面又進來一位女顧客，平板扁直的身材，白白淨淨的，留著中長頭髮的「青年頭」。她徑自走到店裡來，眼睛逡巡了一圈，並未顯示出等不及馬上離開的意願，傍著椅子，支了一條腿，兀自饒有興趣地看起電視來。

她顯然與王傑都是熟絡的，王傑招呼她看一會兒電視，耐心等幾分鐘。她就在一張高腳的轉椅上坐下，津津有味地看起電視來。

夫妻髮屋（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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