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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與《革命者》,我都要

2021-07-03 03:33:39

看完《1921》和《革命者》的觀眾,大概都是單曲循環著唐朝樂隊的《國際歌》回家的。

整個6月底7月初,觀眾也都被這種「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的敘事感染著。

兩部電影恰巧分別延續著「事件型」和「人物傳記型」兩大獻禮片的「文脈」。

儘管兩部電影的創作取向不同,前者在「事件型」中做「橫截面」的新創造,縱軸儘可能壓縮;後者創新了國產「人物傳記型」獻禮片的敘事模式,情緒化剪輯、情緒化布光、情緒化敘事。

但也有非常明顯的共通之處。

一是對人的刻畫——追求日常化,拉近與觀眾的情感距離;

二是在電影本體上的探索——主旋律題材如何迴歸影像敘事,如何脫離以往編年史的報告文學式呈現。

所以,《1921》中我們對毛澤東的跑、對王會悟的跑印象深刻;對法租界警察追蹤共產國際的追車戲,感到驚豔;

所以,《革命者》中李大釗獄中側坐時,僅僅是那布光勾勒出的人物狀態,就能讓我們熱淚盈眶。毋需臺詞,影像已經傳達出這個人物的精神感染力。

總之,《1921》和《革命者》又將革命敘事年輕化推向了一個新階段。

《1921》是「2021的1921」

《建黨偉業》後十年,黃建新與鄭大聖導演聯合拍出了同題的《1921》。

創新方式,是從曾經的「編年體」改為「橫截面」。

站在2021年的當下,回溯「三建一決」(《建國大業》《建黨偉業》《建軍大業》《決勝時刻》),其編年史傾向,確實由於涉獵的人和事件太多, 導致走馬觀花的敘事方式不易深入,距離人物內心較遠,人物塑造較弱。

現在思路轉換了,電影敘事不再按照歷史事件的編年進程,而是以人為中心,通過人物塑造和其關係的建立,以及人物的行動與其性格的刻畫予以表現。

於是,《1921》的敘事結構只取橫截面,敘事主幹在1921年4月到8月,以上海為中心,將鏡頭輻射到全國各地乃至海外,橫向展開多條線索和多個人物,以人物為中心去建立認同。

這樣,基本上不做「縱軸」了。

《開天闢地》

因而關於建黨敘事,《開天闢地》《建黨偉業》《1921》側重點各有不同。

1991年的《開天闢地》以陳獨秀、李大釗兩位學者的人生境遇為線索,講述了他們的「覺醒年代」;2011年的《建黨偉業》依然是長卷式、編年體,呈現了複雜的早期民國史,你方唱罷我登場。

而2021年的《1921》,本質上卻是一部講述「開會」的電影。

並且,在建黨獻禮片中鮮見地從李達、王會悟這對新婚夫婦的視角切入,聚焦在「一大」會議如何籌備、組織、住宿、流程等的種種細節之上。所以才有了王會悟為借博文女校要克服「撒謊臉紅」的日常化敘事,對當時相對邊緣的人物,進行了有趣的歷史想象。

《1921》第二個特點是延續了黃建新導演「青春化」的風格。

「先輩少年時」是《1921》的新視角,「少年強則國強」是《1921》的潛文本。

佔據電影主體篇幅的,是參加一大的13位代表,他們平均年齡28歲,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

所以,電影中特意有一個設計,劉仁靜(劉昊然 飾)、鄧恩銘(王俊凱 飾)、王盡美(劉家禕 飾)三個年輕人,晚上跑出宿舍去逛上海大世界遊藝場,哈哈鏡將身體變形,這是屬於青春的好奇心。

電影中「青春化」的另一個經典場面,是毛澤東的鬱郁狂奔。

在法國國慶日一場戲中,混跡在隊伍中的毛澤東,被擋在法領館的高牆之外。高牆內洋人歡歌笑語,煙花綻放;而高牆外,則是國人的另一個灰頭土臉的世界。

於是,毛澤東的鬱郁狂奔,便有了的心理依據。

毛澤東在大街上詩意奔跑,與閃回中的前史結合在一起,通過影像呈現,將寫實和浪漫化完美融合。

第三個特點,在類型化與國際化視野上。

《1921》很突出的一點,是將一大建黨敘事納入了上海獨特而又複雜的租界背景(內)+生動的國際共運史(外)中,以此挖掘出了黑幫片、諜戰/反特片的類型元素。

共產國際代表馬林與日本特高課周旋的諜戰敘事,是《1921》國際視野的集中體現。

所以電影的故事複線,是兩條內外結合的動作線。

一條上海工人罷工,一條共產國際,這兩條動作線通過租界巡捕房管黃金榮(倪大紅 飾)這一黑幫老大的角色巧妙串聯了起來。

這樣,跟蹤、槍戰、飆車等類型元素的動作戲增加了商業性。

《革命者》:李大釗和朋友們的「覺醒年代」

《革命者》與《1921》在視角選擇上,有很大區別。《革命者》以李大釗為典型來輻射那個時代的革命先輩。

但與傳統的人物傳記片不同,《革命者》直接拋棄了按時間順序和事件堆疊,講述偉人一生的敘事方式,而是從來自不同領域的人的主觀視角出發,以非線性、不同視角、碎片化的模式,拼湊出李大釗的人物形象,和其波瀾壯闊的一生。

從這個意義上講,《革命者》有中國獻禮片版《公民凱恩》的意味。

無論是領袖,還是報童、乞丐,還是李大釗的親人,在不同的人眼中,李大釗的形象側重點各有不同,從而整體上形成了多層次、豐富的李大釗形象。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張學良和蔣介石眼中的李大釗,這兩個視角的設計具有新鮮感。

以報童被害案切入,張學良眼中的李大釗,是高大的值得敬仰的;

以國共合作切入,蔣介石眼中的李大釗,是危險的、不得不除掉的;

有意思的是,在《革命者》中,包括于謙飾演的監獄長這種毫不起眼的角色,也能精準高效地給到細節鏡頭。這些角色設計,再一次呈現出近年來管虎導演(《革命者》監製),在操作主旋律題材上的一個非常突出的取向——大膽融入對立派視角,並通過這些對立派視角柔和又曖昧的視線,來反襯正義一方。

從《八佰》《金剛川》到《革命者》,這樣的設計比比皆是。

除了張學良、蔣介石這些真實歷史大人物,影片還選取了慶子、徐三、阿晨等虛構角色來突出底層人物眼中的李大釗。

雖然真實和虛構相融合,比較豐富立體,但個人還是認為,在底層人物視角上,「底層人物落難-被李大釗拯救-感召而參加革命」的敘事編排存在同質化問題,易於審美疲勞。

比如白客飾演的被李大釗救起的乞丐,這個角色總體而言是符號化和突兀的,拿掉無礙。

其實,我最為讚賞《革命者》的一點,是技術層面。

影像上,狂飆突進,極富沉浸感。

如果說《1921》中的上海,多少有光明而敞亮的十里洋場意味,那麼《革命者》的上海則是昏暗的、危機四伏的。

煙霧、水氣、溼漉漉的街道,勾勒出了一個革命動盪中的壓抑城市空間。所以,在這樣的一種氛圍中,時而出現的槍聲才會讓人膽顫心驚。

全片的布光,更值得讚歎。

整部電影,無論是在牢獄中、李大釗家中、北大圖書館、還是陳獨秀與毛澤東聚餐的火鍋店,只要是有窗戶的地方,窗戶的光線永遠是曝光過度的,而且穿越窗戶的直射光,總能印到守常先生的臉上,他是焦點。

最典型的還是監獄戲,昏暗潮溼,淺淺的柴火燃燒的音效,幾盞煤油燈或者蠟燭放在後景中搖曳,反襯了李大釗遭受的刑具苦楚,難以想象。

再如李大釗即將赴死的最後時刻,影像層面已經賦予了他最充分的人物弧光。

他在牢籠中緩緩轉過身,背身翹著腿坐在椅子上,一束光落在他身上,逆光的金邊勾勒他全身,是如此平靜祥和。于謙飾演的監獄長和嘍囉們望向他,沒立馬喊他走出來,彷彿也被他的那種狀態感染了,那場戲非常動人。

布光是情緒化的,是從人物的心理、情緒狀態出發的,剪輯亦如是。

《革命者》讓人最印象深刻的剪輯段落,是蔣介石(韓庚 飾)聽戲一場。

蔣介石與李大釗曾經的兩次短暫交集,一次是拜訪孫中山,一次是促成國共合作的演講。這些碎片化的回憶段落,與戲曲演出,以及獄中的李大釗交叉剪輯。聽戲中的蔣介石,從正襟危坐的姿態,到內心的情緒激動、洶湧,視聽結合的影像呈現,非常精彩。

韓庚版蔣介石,讓我們感受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形象。

在上文提到,主旋律題材如何迴歸電影本體的問題。我認為,在影像層面,《革命者》的貢獻更大。

獻禮片3.0時代的新探索

繼2019年的《我和我的祖國》之後,《1921》和《革命者》兩部影片,又在獻禮片的敘事和類型上做出了新的突破和開拓。

這本質上是一個革命歷史題材-主旋律電影-新主流電影的過程。

《1921》和《革命者》兩部影片呈現出了兩點新的創作傾向。

大寫的人。

為什麼最近這兩年主旋律電影大家願意接受了?

主要還是因為電影中很多人物,很多選擇,觀眾能對應當下,產生共情。

影片裡百年前,當時那些人所思所想,以及為之努力奮鬥和犧牲的夢想,百年後都在實現,在百年後都有了落腳。觀眾一邊看電影,一邊聯繫自己現實的生活,產生共情。

所以,毛澤東鬱郁奔跑的場景,如此觸動人。

他是意氣風發,笑語盈盈,但當時更是一窮二白,籍籍無名。

被家國之痛壓抑著的年輕人,需要尋找情緒的釋放,需要出路。

所以,《1921》從李達和王會悟的小型婚禮切入,而「一大」的整個過程,也在這對新婚進步青年柴米油鹽的人間煙火中,一點點完成的。

宏觀事件作為基地,從微觀視角切入,構建了差異化的建黨圖景。

出場人物眾多,這個從《建國大業》延續的本土化明星制模式沒變,但歷史縱深感不再突出強調了。

一切均是從人物塑造和人物的情感傳達出發,更人性化,也更符合當下觀眾的情感體驗。

第二,迴歸本體。

這裡是指主旋律題材,更注重影像敘事的力量。

在這一點上,《1921》與《革命者》兩部電影皆可圈可點。

《1921》中融入的諜戰類型元素,夜景中追車戲的視聽呈現很精彩,暗夜、人稀、寬敞的街道無處藏身,但蘇聯特工利用了上海的有軌電車。弄堂追擊,俯拍鏡頭,無需人物臺詞的解釋,一目瞭然,蘇聯特工與巡捕房勢力的鬥智鬥勇呈現得頗為巧妙。

《革命者》裡有一場戲的影像呈現更值得玩味。

《1921》中的毛澤東出場,被安排在洗衣房的外景中。毛澤東在洗衣房「工讀互助」,跟現在普通大學生做兼職,好像沒啥差別,確實拉近了觀眾距離。

但《革命者》中的毛澤東出場,是另一種模式,完全通過影像帶出,且非常驚豔,觀眾始料未及。

在蔣介石與李大釗交集的篇章中,前景中李大釗演講慷慨激昂,後景中蔣介石若有所思,眼神尖銳,他的那一塊區域整個都是不寒而慄的氛圍。然後攝影機從後景中的蔣介石緩緩地劃到前排的毛澤東臉上,毛澤東卻神采飛揚,狀態完全迥異。

鏡頭以當時歷史現場的一種客觀角度從蔣介石劃到毛澤東,但影像上的衝擊力卻很大,那驚鴻一瞥,所有觀眾都知道歷史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

從壓抑到激越,甚至帶著巧妙的嘲諷意味,堪稱神轉折的影像化呈現。

當主旋律開始思考視覺效果時,這是很讓人開心的。

黃建新曾在採訪中表示,任何一本歷史書都比電影更細緻,具體日期、時間、天氣情況都較為詳備。然而電影的作用卻在於,以光影世界支撐起觀眾的想象空間,使觀眾在故事中進行經驗補充,這才是電影的魅力。

在從革命題材漸漸躍進為主流電影的階段,觀眾對於商業類型片包裝主旋律早已免疫,想更好觸達年輕觀眾,就需要不斷在類型期待和新鮮感上做協商,這也促使主旋律電影不斷地自我革新。

新視角、新創作方法、新排列組合,重新激活故事情節和人物關係。

一切才將將開始。

【文/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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