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紳士追殺令》影評：電影外很無力，只能回到電影中捍衛秩序

本文首發於公眾號：電影島賞（j_movie），歡迎關注。

作者： 聲聲深深生生生

新冠肺炎疫情引起全球恐慌，在眾多的新聞報道中，一個美籍男性華人的求救視頻廣受關注。視頻中的他身處美國某醫院，戴著面罩艱難地錄製視頻，說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不放心就這樣離開人世。這個中年男人的慘狀讓我想到兩部令人難忘的電影——《紳士追殺令》和《愛爾蘭人》。

今年年初，蓋·里奇攜新片《紳士追殺令》回歸，從2008年的《搖滾黑幫》之後，他已經十多年沒碰自己擅長的犯罪片了，因此這一次的影片可以看作是給觀眾的一個驚喜。而在我看來，它更像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回到自己熟悉的主場。

但凡看過幾部蓋·里奇作品的人應該都知道他在犯罪片上的天賦和成就，其處女作《兩桿大菸槍》和隨後的《偷拐搶騙》都是有力的證明。成名後的他結婚、進軍好萊塢，太過商業化的作品引起諸多爭議，創作生涯有些高開低走的趨勢。幾十年的時光就這樣呼嘯而過，轉眼那個20多歲的新人已經年過半百，還離了婚。他雖不復當年初生牛犢般的朝氣蓬勃，卻也平添了幾分成熟沉穩。

《紳士追殺令》是觀眾熟悉的犯罪題材影片，帶有導演自己的明顯風格，陣容也堪稱豪華。主要演員有馬修·麥康納、查理·漢納姆、科林·法瑞爾和休·格蘭特，除了米歇爾·道克瑞出演的米奇妻子之外，其餘的重要角色都是男性，也確實有著紳士追殺令的風度翩翩。

紛繁的故事用一句話盡量概括就是：馬修·麥康納飾演的大麻販子米奇·皮爾森在英國貴族莊園的地下建立起了他的大麻帝國，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萌生退意，想要出售自己的生意，然後和愛妻一起去安享英國上流社會的生活。但這一決定也引發了諸多麻煩。

影片以弗萊徹講戲的方式串起米奇的發家史，詼諧幽默且自由靈活，這種戲中戲的安排還可以讓敘事隨意切換不同的視角。電影的前半部分專注於鋪墊，故事的高潮似乎總是不到來，後半段在照顧到已經埋好的伏筆之後，又不斷反轉，高潮迭起。

雷蒙德掀開冰櫃的蓋子露出一個凍屍的鏡頭嚇人一跳，關於凍屍亞斯蘭的疑惑在後面的故事中得到了解答。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關於亞斯蘭的情節已經交代完畢的時候，他卻又在後續的反轉中繼續發揮作用。鏡頭之間的剪接配合也可謂精彩。在米奇讓人把馬修的肉割下一磅的時候，影片並沒有直接描述割肉的過程和馬修的痛苦，而是緊接著切到了雷蒙德為弗萊徹烤肉排的大特寫。這種微妙的銜接雖然既不暴力也不血腥，但卻讓人在看到肉排被煎的那一瞬間頓覺肉痛。

多線敘事、搖滾音樂、黑色幽默等特色並不新鮮，然而把它和蓋·裡奇以前的犯罪片相比較就不難發現它們的區別。如在暴力的展現上，《紳士追殺令》要比《兩桿大菸槍》和《偷拐搶騙》含蓄一些，這也給觀眾留下了更多想象的空間。再比如故事的結尾安排，《搖滾黑幫》以新勢力的勝利為結尾，而在《紳士追殺令》中，年紀漸長的中年人成功地教訓了年輕人，捍衛了自己的秩序。

另外，影片中對新媒體的引入也是一大亮點。蔻馳的學員們無知無畏地入侵了米奇的大麻王國，還拍出了炫耀性的mv。戴夫在與學員們對峙時也被視頻記錄了下來。

這部新作讓蓋·里奇玩起了自己的拿手好戲，同時，也傳遞出新的精神態度。51歲的他不可避免地面臨中年危機。中年危機，又被稱為「男人四十綜合症」，這一人生階段中的事業、健康、家庭、婚姻等各種關卡和危機都可以歸於此類。

蓋·里奇導演的影片通常缺乏女性形象，再結合導演自身的情況，中年危機這一話題似乎成了他現階段創作的最佳選項。他已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他所擅長的故事類型與敘事手法也不再新鮮和流行。主角米奇自己人到中年，想要退出江湖，卻受到後起之秀乾眼的挑戰。

角色和創作者之間形成了一種巧妙的對應關係。不僅是主人公米奇，他的手下雷蒙德在跟街頭青年的追逐戲中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格鬥師蔻馳既要教訓插隊的小孩，又要為自己的學生收拾爛攤子，他們感到辛苦和疲憊，只因為他們都不年輕了。

時間流逝的印記不僅僅體現在某一位導演或者演員的身上。《紳士追殺令》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去年的一部熱門電影——由馬丁·斯科塞斯執導的《愛爾蘭人》。同樣的黑幫犯罪題材，同樣的對時間流逝感到無奈。只不過《愛爾蘭人》的結尾比起《紳士追殺令》更加年邁，也更加悲涼。當輪椅上風燭殘年的弗蘭克讓警察去問自己的律師，卻被告知律師已經去世的消息時，他第一反應是問：「誰幹的？」

死亡對於這些老去的風雲人物來說似乎已經成了犯罪和暴力的代名詞，殺戮融入了他們的精神之中。導演將觀影的人也帶入了這樣的思維，以至於在得到警察的回復說律師死於癌症之後，戲中人和戲外人才同時哀傷地恍然大悟：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如果說《愛爾蘭人》是曾經叱吒風雲的黑幫垂垂老矣，最終獨自忍受時間的酷刑，那麼《紳士追殺令》就是已過不惑之年的罪犯破除困境，教導莽撞的青年並繼續掌控秩序。二者所傳達的內涵有重合之處，也有一定的連續性，將老、中、青三個年齡階段相接，串聯起人的一生匆匆數十載，箇中滋味躍然於銀幕之上。

年輕時的得意恣肆與年老時的黯然蕭瑟想要形成鮮明的對比，或許犯罪片是最適合不過的題材。而現實中的人們往往並沒有那樣轟轟烈烈的過去，卻也不得不面臨中年危機。

對於普通人來說，中年危機現在甚至呈現出年輕化的趨勢，越來越多的九零後上班都抱著所謂的佛系心態，每天暮氣沉沉，生活無非是乏味的每日工作和家長里短，最初的新鮮感喪失殆盡，自身的衰老和命運的擺弄帶來了強烈的無助感。我們不是影片中的主角，沒有傳奇的經歷，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在他們的故事中找到共鳴。

《紳士追殺令》有年少時的意氣風發，也有成年後的沉重酸澀。當現實中的悲劇已經上演，而作為主人公的我們卻不能聲張自己的苦楚艱辛，可能這部影片還可以讓我們以觀影者的身份在現實和夢幻中獲得片刻的游離，重溫每個人都曾遐想過的江湖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