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仲夏魘》影評：研究者的疏離，是冷靜還是冷漠？

看了最近熱度有點高的一部被分類到「懸疑、驚悚、恐怖」類別的電影—仲夏魘。

首先聲明，這不是一個電影推薦，而是一個劇透危險極高的小學生觀後感。這大概是我近幾年看過最「驚魂」的電影了……這不是一部傳統的神神鬼鬼的恐怖片，但是從鏡頭語言對血肉、死亡、行展示的直白，到這一整個敘事中完全不涉及鬼神，真真實實可能孕育於任何一種文明的可怕「習俗」亦或是「儀式」，真的是很暗黑了（但是電影整體色調和畫面超美）。

這個電影的劇情大概就是：女主（Dani）是學心理學的，她的父母和患有人格障礙的姐姐突然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自殺了，深受西方個人主義文化影響的女主不想讓自己的悲傷打擾到別人，所以從不在別人面前情緒爆發（就事發當晚在男票Christian 腿上痛哭了一次），這個時候男票朋友圈中的一個瑞典同學(Peller)想帶大家回家一起去參加他們村兒90年一次的儀式，由於種種原因（不重要）女主決定跟男票一起去。所以這次的旅行團團員就有學心理學的Dani、及其人類學博士男友Christian、另一個人類學博士Josh、小醬油Mark、還有團長Peller。他們到了之後遇到了一對甜到發膩的英國小情侶，一起開始神秘儀式探險之旅。

這村兒的人都打扮的仙氣十足，但是上來第一個儀式就非常之重口：72歲的爺爺奶奶從懸崖上掉下來拍死在大石頭上，如果沒拍死的話就用大石鎚打爆頭（就像德魯伊教的人牲儀式那樣）。看了這個儀式觀光團的人就受到了些震動，尤其是英國小情侶，簡直就震驚了，怒罵這個村子的人冷血，在現代文明視角看來，逼人跳崖確實令人髮指。然後村子的長者就很耐心地跟他們普及了「生命輪迴說」。但是另一邊倆人類學博士受到的震動就不一樣了：臥槽這個太屌了，我畢業論文就寫這個了！為了爭課題倆人還吵了一架。

接下來，被人牲儀式震驚到不想呆的小情侶陸續失蹤。再然後，在人家村兒的圖騰老樹上撒尿的Mark失蹤，不遵守田野調查基本規則違規拍照的人類學博士Josh失蹤……這些略過不表。

Dani男票被算出跟村兒裡的一個小姑娘星盤賊合，於是這小姑娘（Maya）就對Christian展開了一系列本族儀式的「追求」，包括往他的餡餅中加入自己的陰毛、飲料中加入自己的經血等操作，最終Christian成功為這個村兒的傳宗接代做出了貢獻（這個過程的儀式很厲害了，後面說）。Dani通過卓越的身體素質和平衡感（比賽項目是瘋狂轉圈圈跳舞）取得了May Queen的桂冠（個人認為，MayQueen比賽可能在渲染這個族群的生育崇拜，身體素質好的可以勝出，也可以更好的傳宗接代；另外前面「追求」儀式中陰毛、經血可能都屬於生育崇拜符號）。

最後一切真相大白，原來Peller是肩負使命，要引入外來人推動儀式的進行。他們一行人進入這個村子就只有兩種結局「歸順或者死亡」。以上一系列失蹤的人被做成各種人牲來獻祭，成為May Queen的Dani是唯一活下來的人，影片最後她耐人尋味的笑容，也許表達了她對於這裡的依從。

懶惰如我，看完這部片子也忍不住來念叨一下，主要因為它觸發了我對於幾個問題的一點點思考。上面那個流水賬式的故事梗概囉裡吧嗦完了，下面開始我的一點點思考。

01. 社會科學研究者的冷靜or冷漠？

我受到的第一個震動，源於在72歲老者跳崖儀式那裡大家的反應，剛剛已經說過英國小情侶秉承著現代文明觀點，覺得這太可怕了，非常崩潰；兩個人類學博士Christian和Josh則是嗅到選題激動難耐，同時也保持了社會科學研究者的冷靜、疏離，甚至還提出了「與在72歲跳崖相比，也許在nursing house裡度過晚年更加殘酷吧「這種觀點，對此……我竟然覺得好像有點道理？另外，心理學專業的Dani的表現就是很崩潰、很暈眩；小醬油Mark的反應很美國：「哇這確實太可怕了吧，但是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看到這裡的時候我內心OS是，哇這幾個人類學家真學術大佬啊，視角犀利冷靜，英國小情侶還是有點弱，這樣怎麼能有踏下心來真正了解一種文化的機會呢？就像涂爾幹論述的作為集體力量的宗教力是不分善惡的，這種看似反人類的宗教儀式也總有它的文化歷史背景嘛……

看到最後我真真切切感受到這個儀式的邪惡的時候，開始陷入了對自己三觀的反思，看到那麼殘忍的人牲儀式竟然最先想到的是保持冷靜才是做研究的正途？然後想起來之前在微博還是哪裡看到的一個人類學學生寫的關於絕對善惡觀VS文化相對論的討論，人類學通常採取價值中立立場，那就必然會涉及到「是否存在無論在何種文化中都絕對錯誤的事情（例如殺人）」的問題，做田野觀察應該盡量抽離，要冷靜的記錄，但是對這種事情的冷靜算不算冷漠呢？

02. 個人主義VS集體主義

前面強調了女主Dani在父母和患有精神疾病的姐姐詭異自殺後，遵守西方禮儀：保持微笑、不打擾別人，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西方主流的個人主義。但是一旦涉及宗教團體，就意味著這個旅行團不可避免的踏入了集體主義佔上風的領地，在這裡集體利益絕對的高於個人利益，個體為集體犧牲再正常不過，老者人牲儀式就是出於這個族群「只有獻祭才能讓集體生命力得到更新」的價值觀。習慣了保障個體權利的個人主義文化的觀光團成員們對於人牲儀式的激烈不適也反映了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的衝突。

這部影片中還有很多戳人的場景都是在這種衝突下實現的。例如Christian跟Maya媾和的一幕，Christian在進去之前以為自己即將迎來的是一場偷情，結果事實上等待他的是集體主義話語下的生育儀式，兩人性交過程中，在他們周圍站著一圈裸體er，他們唱歌~他們跳舞~他們還配合著一起叫床……

03 共情

個人覺得女主最後會認同這個文化並選擇依從，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文化中對共情的重視，他們要「hu-ha」（呼吸同頻）、要「與對方眼神交流」、女主看到男票偷情之後爆哭，於是一屋子人都陪她同頻爆哭（哇那一幕拍的太好了吧，超級喜歡！）、以及甚至在媾和的時候都要一起歌唱……

影片一開始就在強調Dani的脆弱、遇到了家人詭異自殺的巨大打擊，在情緒崩潰的邊緣還要若無其實的與人交往，給男友打電話也不敢過分給對方添麻煩……可是即便是這樣，男票的朋友們還是覺得Dani在「abuse」 Christian。在這種嚴格遵守interpersonal boundary的文化環境中，Dani壓抑著自己的感情，直到來了這個村子……這裡讓個體融入到集體中，成為「一家人」，大家呼吸同頻、一起哭一起笑……跳舞時候有一幕，大家說著不同的語言，但是好像突然彼此可以溝通了，大概就是共情的一種可視化了。

看完這個電影的時候，影伴說，我不知道這個電影的中心思想是什麼。我可能是年紀大了（手動滑稽），九年義務對我總結中心思想能力的培育已經被我丟的差不多了……我現在就只會「亂想」，哈哈哈哈看了電影，我就是亂想了上面那一大堆亂七八糟，就這樣吧，期待下一次看完電影還能勤奮地寫點什麼！

公眾號：十二魚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