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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屍樂園:臟比雙拼》影評:藉地兒說說喪屍片的前生今世及亞洲在地化

屍樂園:臟比雙拼影評

喪屍片邊界模糊,可以視為恐怖片、災難片、科幻片的亞類型或混合類型。

自問世以來,喪屍片算不上主流片型。

但也因其獨特的人物形象、刺激性場面和「惡趣味」的審美感受,在全世界範圍內擁有一批忠實的擁躉。

2019年底,一部走了10年的喪屍片續集終於走到了觀眾面前。

那種簡單粗暴的快樂也準確地戳中了粉絲的G點,成功掀起一股話題小高潮。

而幾乎同時上映的韓國喪屍片《奇妙的家族》則在延續美國喪屍片類型規則的基礎上,嘗試打破類型慣例。

逆轉了喪屍咬人使人變成喪屍的定律,開創了正常人咬喪屍使喪屍變回正常人的先河。

並且該片融入了家庭本位、因果輪迴等東方倫理,體現出了迥異於美國喪屍片的審美旨趣。

本期推送,小官就梳理一下美國喪屍片的發展歷程,以及亞洲喪屍片的在地化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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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期:巫毒的傳說

1932年,美國第一部喪屍電影《白色喪屍》上映。

從此,電影史上出現了一個新名詞——zombie。

喪屍(Zombie)一詞,源自海地巫毒教文化中的詞彙Nzambi,其意為死去之人的亡靈。

在巫毒教文化中,相傳死人通過某種宗教儀式可以被巫毒教巫師喚醒,從而變成由巫毒邪術創造和控制的行動緩慢、喪失記憶、無自主能力、身體腐爛的的奴隸。

《白色喪屍》改編自神秘學作家威廉姆·西布魯克(William Seabrook)的遊記專著《魔法島》(Magic Island)。

1929年,威廉姆·西布魯克將他在海地的旅行見聞彙錄進《魔法島》一書,第一次將源自海地巫毒教的喪屍文化介紹給西方讀者。

該書帶有明顯的東方主義視角,將海地的宗教儀式誇張為巫術與惡魔崇拜,將喪屍形容為依靠黑魔法死而復活,夜以繼日地像牲畜一樣為主人勞作的傀儡奴隸。

《白色喪屍》由維克多·哈普林執導,貝拉·盧戈西、瑪奇·貝拉米和羅伯特·弗雷澤主演。

上映後,《白色喪屍》以超過影片製作成本200倍,近800萬美元的票房收官,這在尚處於經濟大蕭條的美國絕對算得上一個奇蹟。

由此,美國喪屍電影開始迅速崛起,代表作品有:

《喪屍的反抗》

《行屍走肉》

《與喪屍同行》

二戰期間,世界上除美國之外其他國家的商業電影製作幾乎全部處於停滯狀態。

美國的商業電影體系仍然在運作,卻也難免主題先行,整體看來情節單薄、製作粗糙。

這一時期的兩部喪屍片《喪屍之王》與《喪屍的復仇》中,表現了納粹科學家企圖建立活死人軍團實現第三帝國的崛起。

二戰後,隨著太空時代的來臨,核輻射焦慮、美蘇冷戰、外星生物成為這一時期美國文化的主題。

在這種文化環境下,哥特時代的傳統怪物吸血鬼、狼人以及科學怪人等黯然失色,而毫無宗教色彩的喪屍反而成為最方便與這些現代話題進行融合的怪物。

1950年代的喪屍片基本上可以歸入B級片的範疇,最著名的就是「爛片之王」艾德·伍德那部《外太空計劃9》。

直到1968年的《活死人之夜》問世之前,美國電影中的喪屍一直都是以被操控的奴隸形象出現。

這些傀儡喪屍形象具有三大特徵:

由他人操控

復活的死人

被佔領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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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型期:喪屍圍城

揭開現代意義喪屍電影的序幕的是1968年的《活死人之夜》,一經上映便引起轟動,從而真正讓喪屍電影走向輝煌。

影片中的喪屍不再是讓人心生憐憫的苦力形象,而是跳出巫毒教的窠臼,從早期陰森冰冷的屍體變成肢體腐爛、撕咬活人的恐怖形象。

這部電影中,喪屍以大量的超自然威脅力量出現,以圍城的方式入侵人類社會,並對人類進行攻擊和吞噬。

導演喬治?羅梅羅(George A. Romero)也被稱作「喪屍電影之父」。

《活死人之夜》誕生的1968年前後是一個特殊的時代,冷戰、越南戰爭、反戰運動、性解放運動,種種國際問題及社會衝突疊加在一起,使之成為了一個充滿「憤怒」的時代。

主人公本是一個黑人,他是小屋中眾多倖存者的領導人物,且敢於掌摑白人女性,這些在當時的電影及電視中都是極易引起爭議的畫面。

在最後他被當做喪屍一槍打死——他甚至什麼都沒做,只是在屋裡朝著窗外看了一下而已。

頗具象徵意味的是,正是在影片上映的同一年,黑人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亦遭人刺殺,這使得這部影片具有了可闡釋的空間。

之後,喬治?羅梅羅又先後於1979年和1986年推出《活死人黎明》(Dawn of the Dead)和《活死人之日》(Day of the Dead),從而構成了他著名的「喪屍三部曲」。

《活死人黎明》講述了困於大型超市的人類和喪屍群的抗爭,是對越戰之後的美國人因深陷消費主義泥潭、物質富裕而精神頹廢的辛辣反諷。

《活死人之日》中,喪屍已蔓延到世界各地,倖存的人類身陷絕境,孤獨無助,諷喻了冷戰期間,在核威脅的陰霾之下,對未來失去信心的現代人的頹廢、無助與絕望。

三部影片均不同程度地探討了美國的社會議題,令美國喪屍片開始兼具現實鏡像與社會寓言的功能。

更重要的是,「喪屍三部曲」創造的入侵型喪屍電影對於後世的喪屍電影創作,無論是在敘事結構還是視聽語言方面都提供了範本,之後的喪屍電影基本上都延續這一模式:

原因不明的起死回生

喪屍毫無自我意識,全靠生物本能追逐人類並生食血肉

喪屍咬人具有傳染性,能夠通過啃噬批量複製出新的喪屍

喪屍不會死亡,除非被爆頭或燃燒致死

進入1980年代,影視特效和化妝技術越發高級,再加上後現代主義和解構主義思潮的影響,喪屍片在羅梅羅確立的類型基礎上,逐漸在血腥、殘暴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代表作品有:

《活跳屍》

《活死人歸來》

《鬼玩人》

《群屍玩過界》

據說,在《群屍玩過界》上映時,很多地區的電影院專門為觀眾準備了嘔吐袋,以防身心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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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化期:喪屍也壕/沙雕/溫柔

新世紀之後,喪屍片進入「後羅梅羅時代」,喪屍片的類型與風格開始變得更加多樣化。

《生化危機》於2002年上映,從此開啟了喪屍片的「豪華」時代。

《生化危機》系列、《我是傳奇》、《僵屍世界大戰》等大片在全世界範圍內獲得票房與口碑的雙豐收。

美國喪屍電影也在全球文化生態中醞釀發酵、生根發芽,從而誕生出了各種各樣的衍生品:如「喪屍文化節」、喪屍主題酒吧、包括連小孩子著迷不已的喪屍小遊戲《植物大戰殭屍》等。

喪屍電影的獨特的藝術魅力與巨大的商業價值開始彰顯出來。

而以《殭屍肖恩》為代表的一支則刻意反類型而行之,處處以打破喪屍片的敘事慣例和觀眾的觀影預期為樂。

之前,喪屍片至多是像《群屍玩過界》那樣的惡趣味,直到2004年的《殭屍肖恩》才真正地把喪屍片玩出高質量的喜劇範兒。

從此,喪屍不再從頭到尾以噁心、殘暴、醜陋的形象示人,開始有點萌萌噠。

不僅如此,喪屍還談起了戀愛。

被稱為喪屍版「暮光之城」的《溫柔的屍體》就講述喪屍回歸心靈,重拾情感的故事。

喪屍開始被賦予了更多人類情感,喪屍片也被附加上了更多文化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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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片在亞洲

喪屍片在亞洲出現的比較晚近,但是亞洲對世界喪屍文化的影響卻不容小覷。

1996年,日本喀普康(CAPCOM)公司推出了風靡全球的系列遊戲《生化危機》。

該遊戲系列在全球範圍內對喪屍題材影視作品的影響巨大而又深遠。

日本喪屍片的創作主要集中於2000年之後。

以2000年的《搖滾狂人》為起始,尤其是近幾年的《殭屍小姐》《Z島》和《請叫我英雄》品質與票房俱佳。

日本喪屍片融入了任俠黑幫片的元素以及宅文化的相關內容,使得喪屍類型與本土文化能夠達到某種程度的契合,確立而發展起來。

在亞洲,有一類電影與喪屍片存在很多相似之處,那就是香港的殭屍片。

「殭屍」,對應的英文單詞也是Zombie。

所以在很多時候,「殭屍」和「喪屍」還有混用的現象,比如前文中說到的很多片名中的「殭屍」改為「喪屍」就更合適一些。

香港殭屍電影中的殭屍,通常全身僵硬,指甲發黑尖銳,有銳利犬齒,以人血或家畜血液為食,跳躍前進時雙手向前伸,這一點頗像被巫師復活的喪屍。

可是殭屍懼怕陽光、日間躲於棺木、要靠桃木劍殺死等特點更與西方的吸血鬼更接近一些。

另外,殭屍片的清朝服飾扮相以及所宣揚的因果輪迴、懲惡揚善等主題思想極具中國色彩,與喪屍片還是保持著較大的距離,二者不可混為一談。

能夠稱得上亞洲喪屍片標桿的還得說是韓國製作。

早在1980年,韓國就拍攝了第一部喪屍片《怪屍》。

但本片劇情模仿1974年由西班牙、意大利合拍的喪屍片《殭屍墳場》,喪屍形象則借鑒了香港電影中的殭屍。

往好裡說,是將西方題材與東方表現手法相結合;

往不好裡說,就是兩邊各抄一半,沒啥新意。

進入新世紀之後,隨著韓國電影工業的逐漸成熟,喪屍片開始嶄露頭角並佔據一席之地。

2006年,韓國推出了第二部喪屍片《突然有一天之黑色森林》,該片很大程度上模仿了日本動作片《千年決鬥》。

之後,又相繼推出《鄰家喪屍》《喪屍先生》《美麗新世界》《喪屍高校》等影片,並開始了韓國喪屍片本土化的探索。

2016年7月上映的喪屍電影《釜山行》票房井噴,在韓國觀影人次破千萬,成為韓國電影史上第十四部「千萬電影」。

該片在亞洲範圍內廣受好評,成為當之無愧的亞洲喪屍片旗幟。

《釜山行》巧借美國喪屍片類型,又融入了東方的倫理道德、人情世故、甚至因果報應等內容;不迴避喪屍的冷酷無情,流露出溫情詩意的情感,拷問了生死面前的人性,悲情中充滿人性的溫暖與救贖。

區別於美國喪屍片個人英雄主義的宣揚,韓國喪屍片著意刻畫的是普通市民在災難來臨和喪屍襲城時的反應與選擇。

在《釜山行》和《奇妙的家族》中,主要人物都涵蓋了老中青少的年齡段,並有病弱殘孕者的加入。

《釜山行》

《奇妙的家族》

導演試圖在電影中建立起一個縮小版的人類社會,以完成自己對人性和社會兩個方面問題的探討。

《釜山行》的男主角石宇帶著女兒踏上駛往釜山的列車是為了滿足女兒想要見久違的媽媽的願望;

肌肉大叔尚華對懷孕妻子盛京的照顧與保護,是守護家庭成員的行為;

支線人物中的中老年姐妹也是以家人親情作為情感維繫的人物設定;

榮國和珍熙看似兒戲般的高中生戀情,卻演繹了一段以身殉情的淒美愛情故事;

即使是影片中最大的反派人物巴士公司金常務不擇手段的逃跑,也只是為了能夠回去看望自己的母親,其同樣是以家庭為主要訴求的人物。

在劇情及人物形象塑造上的「家庭本位」更體現出東方民族獨有的情感、倫理。

在各種媒介的呈現下,喪屍文化已經成為全球青年亞文化的一個重要分支。

《殭屍世界大戰》的小說作者馬克斯·布魯克斯甚至還寫過一本名為《殭屍生存指南》的學術著作。

《殭屍生存指南》是一本教人們如何在殭屍橫行的世界中求生存的完全指南,從選擇武器到制定逃生計劃,從家中防禦到主動出擊,從儲存食物到選擇交通工具,作者進行了事無巨細的指導。

感興趣的可以私信,萬一能用上呢?

本推送主要參考:

王樹振:《西方喪屍文化的前世今生》

姚睿:《類型進化、末日想象與亞文化奇觀——美國喪屍片的特徵與發展》

張燕:《韓國喪屍電影的類型探索與社會隱喻》

邵彤:《日本喪屍電影研究》

熊嘯:《論當代喪屍電影的文化焦慮及其快感建構》

作者:雅寧

編輯:雅寧

圖片: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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