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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美國天使千禧年降臨:英國國家劇院現場》影評:獻給加菲爾德的花束

美國天使千禧年降臨:英國國家劇院現場影評

(寫於2017.11)

上個月我去高雄電影節看了加菲主演的NTlive版《天使在美國》。

去看aia完全是機緣巧合。我是加菲的屏幕粉,與其說視他為偶像去追求,更像視他為優秀的藝術家去欣賞。不追他行程,所以完全不知道aia會在台灣放。我留意高雄電影節是因為張震,他的作品在期間放映,他本人也會去現場站台,然而等到我上官網看排片時,人家已經全部播完了!造化弄人啊!抱著聊勝於無的心態看接下來的排片,就在茫茫片海中看到了aia。像做夢一樣。我知道這場戲在美國一票難求,別說現場了,即使是NTlive版要在中國看到也很難。作為一個生活在廈門的貧民窟女孩,如果不是因為高雄電影節,我可能一輩子都無緣看這場戲。我渾身過電,淚盈於睫,當下只有一個念頭:來不及了快買票……多虧了台灣線上付款程序之繁瑣,等我弄完七七八八的信息時,頭腦已經冷靜下來。上FB隨手一搜,就撿到了今年最大的便宜——有人在二手主頁出票,兩天上下場,原價一張800NT,現在兩張900,我當場尖叫!一波三折,就是這麼搞定了我的高雄一天兩夜豪華雲戀愛之旅。

我之前不了解任何《天使在美國》的內容,只知道加菲演一個艾滋病患者,聯想片名,起初以為是一部抗艾勵志片,因為從國內社交平臺流出的各種資源看,畫面裡的加菲總是穿著一身病服,眼睛有光,活靈活現,笑容溫暖治癒,乍看還真是天使。然而等我迷迷瞪瞪地過完這兩晚,至今已過一個月,看了各路老師的評論,仍然不知道如何描述這部戲。它足以載入史冊。

故事從一個美國猶太人的葬禮講起,有著女巫一樣的彎勾鼻的牧師(我不知道猶太傳統裡給死者祝禱的人物叫啥)念了一串希伯來風味英語,關於宗教傳統、移民歷史等等,對於亞伯拉罕一神教一知半解且互相混淆的我,ok,宗教,這是第一道坎。

舞台場景一轉,第二道坎接踵而來。James McArdle飾演的路易(我認為全劇最幸福的人,先睡加菲後睡小狼),就是死者的孫子,和同性愛人普萊爾坐在長椅上聊人生。這個人神經兮兮的,可能是個搞哲學的,大談裡根治下的美國與理想國的辯證關係——我聽不懂。

第三個場景發生在臭名昭著的律師羅伊的辦公室,聽他罵完一串盪氣迴腸的髒話,一旁小狼演的摩門教徒喬忍不住了:朋友,你能不能不要在god後面跟fuck。兩人談話時,羅伊老是在喬背上畫圈撫摸(太gay了!)這個馬基雅維利主義的社會上層律師是同性戀,並且垂涎著年輕可口的喬皮特。這一幕的信息量同樣讓我頭大,什麼保守黨,什麼社會科層制,什麼摩門教,我都不知道啊!!!

第四幕是喬家裡,妄想症的妻子哈珀老是懷疑夫妻的床下有人,歇斯底里地發瘋,渴望有小精靈帶她去南極看臭氧層漏洞。然後牆上真的出現了以時空旅行為業務的人。我當時真的覺得我是場下智商最低的人,這段哈珀的獨白裡牽扯到社會學、哲學、還有地理,我統統懵逼。

總之,開頭二十分鐘,我氣還沒喘勻的時候,連甩到我臉上的四個包袱,足夠奠定了我對全劇的看法:厲害死你。

主要角色陸續出場後,線索開始分明,我自己理出三條,不一定對,我並沒有看明白這部戲,而且已經過了一個月,記憶難免有偏差。

一是圍繞著兩個同性艾滋病患普萊爾和羅伊,他們身邊的路易、喬、黑人變裝皇后護士和喬的媽媽漢娜和鬼魂。

二是普萊爾得病後出現的各種幻覺:Prior Walter是個古老的名字,可以追溯到英國中世紀時期,被病痛折磨時,他開始幻想其他普萊爾來找他,有拿著鐮刀的死神,提著燈的老人。還有天使,經過一次一次的拷問和告解,最後從天使那裡得到解救。應了片名,天使在美國。

三是哈珀與普萊爾兩個神經病的腦電波交流。哈珀的第一次妄想裡就出現了變裝花冠女王的普萊爾。這兩人從沒有在現實裡會過面,但人不可能憑空想象出一個全新的人,一切都是現實的映射。忘了戲中的誰說,大致意思是自己以為從無聊現實中製造了一個有趣的幻境,其實幻境何嘗不是源自無聊的現實。兩個被戀人背叛的可憐人,一個得病後被戀人拋棄,一個得知丈夫是同性戀,巨大的煎熬讓他們在妄想的場域裡互相開解。最後也是他們倆上了天堂到此一遊,普萊爾得到救贖,回到人間,迎接千禧,而哈珀就不得而知了。

信息量之豐富、複雜和深刻讓本鹹魚目瞪口呆,宏大敘事、魔幻現實以及社會批判,每個詞都足夠一個資質平平如我的人鑽研一生,而我竟然如此幸運,在這麼少不經事的年紀裡看到一部融合了這一切的文藝作品,我不知道別人在看這部戲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但是我,在很多時候的某一秒,有如神諭降臨。

論體力消耗,加菲絕對是全卡司裡排名第一的一個。我在台下看他充滿女性特質的小動作、看他歇斯底里的發瘋、聲嘶力竭的求饒,額上的青筋和哭太用力冒出的鼻涕泡都清晰分明,心裡既為他鼓掌,也為他擔憂。我能喜歡上這樣一個優秀的青年演員是多麼驕傲的事,而又擔心這種浸入式演法讓他被困在角色裡出不來。普萊爾這個角色太費心神了,雖然結局雨霽天青,但過程中的生理疼痛、情感煎熬和精神折磨並不是好消受的,就像林黛玉之於陳曉旭,未免讓人唏噓。

第一晚看完從影院出來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半,沿海的公路燈火通明,儘管沿街商舖都打烊了,但車來車往,依然沒有午夜的感覺。我大著膽子一個人走在路邊,前面兩個女士,三十出頭,討論著剛剛結束的片子。我記得很清楚,其中一個女士說,電影中出現的grace其實是恩典,字幕翻譯成高貴,可見譯者應該是沒有這方面的宗教背景的。她的聲音也好聽,低柔,文靜,娓娓道來。我當時想,等我三十歲的時候,是不是也可以像她一樣,那麼優雅地和朋友欣賞和討論一場自己喜歡的藝術家的表演。

第二場那天是週日,台北在舉行彩虹遊行,而高雄上班族在當晚舉行萬聖節趴。凌晨地鐵已經停運,我徒步回美麗島。這條路有4公里,我懷著滿肚子感慨走在公路上,說不清是巧合還是命中注定,狂歡告一段落的男男女女們在酒吧門口說笑,穿成變裝女王的老外、濃妝豔抹的男護士、打扮成惡魔的少女,就像他們從剛剛散場的電影裡走出來一樣,從上世紀80年代的里根美國走到21世紀的台灣,與此同時,我的朋友圈全是結束了一天遊行的朋友們的感觸。我不知道這種情況算不算偽道德主義,畢竟我是認同「當一個人說我不歧視LGBT的時候,他已經在歧視了」的,不過至少我能說,那一刻,我們是同樣的自由的靈魂。

我喜歡加菲的時間不長,今年六月考試周太無聊,找了《超凡蜘蛛俠2》出來看,和記不清情節的第一部截然不同,高中時我還覺得這個蜘蛛太醜了,臉太長,五官奇奇怪怪的,而兩年後,幾乎是一瞬間,這張臉給我「生命之光、慾望之火」的衝動,只憑著這張臉,我就可以想象和他戀愛、上床。這對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所以他是特別的。

荷蘭弟版小蜘蛛出來後,我看過有人批評《超凡》裡感情線太突兀,戀愛、分手、複合都像嚼快餐。我不認同。讓這樣的一個彼得帕克用濕漉漉的眼睛凝視你,細細軟軟的嗓音唸你的名字,任誰是格溫斯黛茜都受不了吧。暑假在家補了《血戰鋼鋸嶺》和《社交網絡》,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耐看。我會一直記得,穿著吊帶西裝褲的少年,在提琴協奏的背景樂裡被鏡頭拉到我眼前,那是我已有認知裡所能想象到,30年代美國少年最好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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