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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出走巴黎》影評:這可不是下半身電影,而是赤裸裸的當代寓言

出走巴黎影評

繼戛納金棕櫚電影《寄生蟲》火爆影迷圈後,我們終於又等到非常「大」尺度的柏林金熊之作《出走巴黎》。但如果你只是衝著男主角的下半身看,肯定會錯過很多更深層的驚喜。

巧合的是,《出走巴黎》和《寄生蟲》這兩部電影都有著非常強烈的當代寓言性。因此,難免有影迷猜測,或許今年威尼斯電影節的金獅大獎,也有可能誕生這樣一部時髦的爆款。

金棕櫚《寄生蟲》和金熊《出走巴黎》,都有著強烈的當代寓言性

第76屆威尼斯電影節已正式開幕,期待會有新的驚喜

回望年初的柏林電影節,《出走巴黎》在歐容《感謝上帝》、王小帥《地久天長》等一眾強敵的「包圍」下脫穎而出,收穫場刊最高分3.0,並一舉奪得金熊大獎。而本片導演可能大家此前都不太熟悉,出生於1975年的以色列導演,那達夫·拉皮德。

柏林擒熊後的合影,左為那達夫·拉皮德導演

拉皮德導演之前的作品,分別入圍過洛伽諾國際電影節以及戛納電影節的影評人週單元,其前作《教師》在評論界有著不俗的口碑,還曾被好萊塢翻拍。而《出走巴黎》僅僅是他的第三部電影長片,便能夠斬獲大獎,著實得益於過人的導演才華。

2011《警察》,曾獲洛迦諾評審團特別獎

2014《教師》,曾入圍戛納影評人週單元

導演拉皮德出生於以色列,年輕時曾在以色列國防軍服役,隨後去往特拉維夫讀哲學,畢業後當上體育記者並開始寫作。拉皮德去法國的理由與本片的主角約阿夫幾乎一樣,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要逃避「以色列式的命運」。

他說走就走,準備時間只有十幾天。落地後沒有任何居留許可,等於是黑在了法國,靠打零工為生,因非法身份而不能簽勞動合同,也就沒有法律保護。影片中的男主角也是個從以色列逃到法國的人,他迫切需要由內而外地獲得「法國人」的身份,故事便就此展開。

為了能夠更精準地重現這段經歷,拉皮德在選角時,並沒有去找同時會法語和希伯來語的演員來裝口音,而是把劇本翻譯成希伯來語,在以色列找不會法語但願意學的人。

男主角湯姆·梅西耶

當時還在讀戲劇學校的湯姆·梅西耶,就是這樣被他發現的。飾演約阿夫的梅西耶有一個看上去很法語的姓,因為他的父親是來自法國西南部的猶太人。但父母在他小時候就分開了,由生活在以色列的母親帶大,他幾乎只會說希伯來語(英語比較差),但同樣嚮往法國文化。

拉皮德並沒有讓梅西耶到法國去學法語,而是讓他在以色列上兩個月的課,然後就靠讀法文書、看影視節目自學。整整一年期間,梅西耶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幾個小時,看電視、聽廣播,更把法國電影從谷克多到新浪潮看了個遍。

在拉皮德看來,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符合人物的心理狀態。因為男主角並不真正了解法國社會,他需要的只是具備象徵性的法國,那個開放包容、自由博愛的烏托邦。從而,才能最終與真實的法國之間發生衝突。

這一點也是本片的核心要素,為了敘述最後的「決裂」,也就是出走巴黎,導演可謂費盡苦心,在故事細節上精心設計。電影開場,約阿夫洗澡時,放在屋內的行李遭人闖入盜走。他赤身裸體地追出屋子,卻不知小偷是誰;求救無門的他,只能躲進浴缸繼續洗澡。

次日,樓上的鄰居卡羅琳發現樓下房門敞開,跟著男友艾米勒下樓查看,救了約阿夫一命。當艾米勒和卡羅琳將全裸的約亞夫帶回他們家時,艾米勒說了句:「他割過包皮。」

割包皮這個細節便暗示著,即便是赤身裸體,約阿夫的猶太身份還是伴隨始終。而艾米勒隨即拿出一條內褲遮住,也預示著隨後幫助他獲得「法國」身份的故事走向。

身份、國族、語言、宗教、階級、外貌、膚色等標籤造成的隔閡無處不在。約阿夫也試圖拋棄希伯來語努力地學習法語,他買來一本字典,認真學習字典上的「出走巴黎」,並且在「美麗」的塞納河畔怒斥以色列,因為他覺得法國巴黎才是理想之所。

男主角心目中的以色列:「那個下流的、無知的、愚蠢的、汙穢的、惡臭的、粗鄙的、可憎的、可惡的、可悲的、噁心的、惡劣的、愚昧的、狼心狗肺的國家。」

然而,在影片的後半段,他為了生存為了錢,還是要在這異國他鄉被迫說出希伯來語,而且依然赤身裸體。

當他得知,如果跟法國女性結婚,便可能擁有法國國籍。於是,約阿夫便跟卡羅琳發生性關係,並且結了婚。但那一刻的他,終究還是逃不過赤身裸體。

縱觀全片,唯一有裸露戲份的角色只有約阿夫自己。但這些裸露鏡頭卻一秒也不曾有色情意味,每一次裸露更像是在展示真正的自我,一種迫不得已。而這恰恰是全片最諷刺的地方。

對約阿夫而言,他之所以如此努力地想去除他的外國身份,無疑是作為對過往經歷的一種報復或者療傷。比如,為了能取得法國身份,他必須學會法國國歌,並理解接受法國思想。在課堂上,老師問來自各國的學生許多是非題:

1. 你的兒子喜歡男人,父母毆打他,對還是錯?——錯!

2. 在法國每個人都有思考和表達的自由,對還是錯?——對!

3. 法國的道德準則僅適用於法國人,對還是錯?——錯!

學生們大多可以迅速地給出「正確答案」。但約阿夫的困惑恰恰在於,擁有「正確答案」不就代表這一切背後還是有一套必須遵守的規則嗎?這是真正的自由嗎?

自由,終究要受限於群體。群體思維往東,人們為求自保只能往東;群體往西,只好也往西靠。約阿夫逃離不自由過往,投身於他以為的「自由」,但其實卻是進入了另一種不自由與不對等。其實,這世界上哪裡有真正自由的土地呢?

電影尾聲,約阿夫終於認清現狀,打算離開巴黎。他想向艾米勒道別,但他家的大門對他深鎖,許久的呼喚也不起作用。他是否在家,無人知曉。最後他意圖撞開大門,但不管他怎麼衝撞,大門依舊堅固不為所動。在一次次的反復中,這個故事最終走向結束。

從兩人的首次見面,彼此間沒有「門」且約阿夫是赤身裸體的坦誠;到片尾處,他衣著整齊隔著一道門,我們看到的是分明跨不過的界線,看到的是人與人因著思想、語言、選擇、身份、階級、愛恨而構架起的高牆。

另一方面,本片的視聽系統也在不斷為這個故事增添色彩:跟隨鏡頭的視點變化,男主在街頭走動時,運動鏡頭的快速切換;特定場景下劇烈晃動的手持,到擁抱女主後短暫的趨於穩定;以及在車身後突然的推鏡頭等等,似乎都在強調主角這種理想化的想法的不真實,以及主角與巴黎之間的「隔閡」。

這是一個非常哀傷的故事。沒有母語沒有國別沒有過往,人無法為人;但即便有母語有國別有過往,人也無法活得自在開心。世界註定是不完美的,無論身在哪個地區或國度,我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都是「出走巴黎」,這注定是個無奈的事實。

非常推薦所有人都能更仔細地觀看這部電影,除了最直觀的故事,影片中還有諸多可供分析和拆解的細節等我們去探索。雖然有點破碎的敘事以及後半段略顯無力的情節,注定它不會是今年最好的電影,但絕對是今年最值得反複觀看的電影。

作者| 德卡的羊;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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