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神力女超人1984》影評：神奇奶奶的嘴砲大冒險

或許是期待放得足夠低，《神力女超人1984》反而為我貢獻了今年以來最佳的一次觀影體驗。在脫離扎克施耐德的掌控之後，派蒂傑金斯第一次獨立交出了自己對於神奇女俠這個超級英雄的理解和詮釋。儘管受場外不同層次的政治派別鬥爭影響，本片或多或少地存在著刻意而生硬的敘事撕裂，但令人欣慰的是，派導依然憑藉女性導演特有的細膩視角，拍出了一部真正屬於神奇女俠自己的電影。

首先需要搞清楚的是，比起「爆米花電影」和「超級英雄片」，本片的定位其實更貼近於「政治諷刺片」和「愛情文藝片」。雖然本片的政治諷刺也未免過於淺顯和直白，就差在頭號反派的腦門上貼張「我叫川建國」的紙條以及在片尾字幕中打出「本片傾資2億美元為民主黨大選全力護航」的標語了，但恰恰是在川寶敗選後的今天姍姍來遲，讓它更染上了幾分鞭屍的快感以及五十步笑一百步的滑稽。而戴安娜與史蒂夫的感情戲則毫無疑問是本片最為出彩的部分，戴安娜的一句「我眼裡都是你」，不僅巧妙地提供了史蒂夫通過鏡頭敘事完全回歸的依據，也順利地完成了她從前作的性格過渡。對於戴安娜來說，史蒂夫所扮演的角色不僅是戀人，更是老師，是父親，是帶她認識人類文明美好所在的啟蒙者。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套路雖嫌老舊，但卻很好地對應了神奇女俠從神性到人性的回歸、再從人性到神性的昇華。

接下來就必須談到目前國內觀眾意見分歧很大的故事部分了，其實整個故事並不複雜，片中的主要人物也不多，但派導為了把故事講清楚、講完整，在情節交待和人物刻畫上佔用了全片太多的篇幅，這也是《神力女超人1984》目前在國內備受惡評的主要原因。但總體看下來，片中的故事邏輯和人物動機其實並沒有什麼致命性的漏洞，頭號反派麥克斯洛德就不說了，既然他映射的是現實人物，那只要他片中的行為能夠與現實一一對應，那就已經完成了他這個角色的使命；豹女芭芭拉之所以會死心塌地去守護麥克斯，不惜與戴安娜為敵，也是因為她出於私心想要守住自己通過許願獲得的神力；戴安娜身上的爭議點主要集中在為什麼她會從前作的愣頭青女戰士搖身一變成連飛出去的路人都要用椅子接住的終極聖母，但如果認真看過前作就不難理解，她在前作裡的殺伐果斷來源有二：一是從小到大一直被灌輸對人類文明的偏見；二是她一根筋地認為戰場上的壞人都是阿瑞斯的爪牙。經過與阿瑞斯的決戰後，戴安娜終於明白了所有矛盾與紛爭的根源，也從史蒂夫的犧牲中發現了人性的閃光點，於是她心甘情願留下來繼續默默地了解人類，守護人類。因此我們也可以在《神力女超人1984》中看到，在經過六十多年的學習與融入後，天資聰穎的戴安娜已經能夠在人類社會如魚得水地生活，這與她在《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以下簡稱《BVS》）中的形象是基本吻合的。

本片最大的詬病之處不在於故事，而是動作場面。正如上文所說，雖然扎克施耐德的名字仍然掛在製片人之列，但從整部電影籌拍的時間線來看，紮導事實上已經完全退出了《神力女超人1984》這個項目。由此帶來的一個最直觀的結果就是，本片的動作戲堪稱災難級表現。開頭的天堂島鐵人三項尚算可圈可點，但隨著影片逐漸進入正題，我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看的到底是神奇女俠還是神奇奶奶。你說片子開頭那些什麼劫匪啊保鏢啊都是無辜的，不能下重手，我忍了；你說片子中段神奇女俠以自己的神力為代價換回了史蒂夫，所以才會跑步連車都追不上還被子彈打傷，我也忍了；到了片子結尾，頭號反派跑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上準備實施自己的滅世計劃，豹女在他的幫助下集合世人元氣蛻變成獸娘完全體，神奇女俠也揮淚告別情人恢復神力穿上黃金戰甲展翅飛來，照理說前面都鋪墊了快兩個小時了，最終決戰的舞台也搭好了，裝備技能人物屬性也全部到位了，你意思意思砸兩塊石頭也成吧，結果神奇女俠打豹女就是全程龜縮防禦，然後把她拖進水裡用高壓電纜直接電暈了，頭號反派更你嗎鬼扯，純純的被一頓嘴砲就收服了。這絕對是我看過最兒戲的超英電影結尾，比《驚奇隊長》和《雷霆沙讚！》還要離譜上一萬倍。

但說句實話，作為一個扎斯林，我其實對這樣的結果感到非常幸災樂禍。《神力女超人1984》作為第一部脫離扎克施耐德掌控的DCEU單體電影，它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證明了要在原有的基調上完全「去扎化」是極其錯誤與失敗的。派導的故事雖然完整，但畢竟並不深刻。而大部分觀眾買票進場，除了一睹蓋爾加朵的芳容之外，肯定更希望看她是如何上天下地、排山倒海的，不幸的是，在失去了扎克施耐德的高速運鏡與龍珠式打鬥之後，冗長的文戲與說教最終只能換來一場盪鞦韆式的扭打和一通老土到讓人根本記不住內容的嘴砲。之所以我對本片的觀感不算太差，還要多虧漢斯季默大神及時插入了《BVS》裡的片頭配樂《Beautiful Lie》，它不僅呼應了故事主題，更重要的是，這段配樂完全未做一絲改動，似乎在隱約暗示《神力女超人1984》仍然屬於「扎克宇宙」的一員。明年3月份，千呼萬喚的《正義聯盟》紮剪版就要正式揭開神秘面紗，如果它能如《BVS》的導演剪輯版一樣為扎克施耐德打一個翻身仗的話，那我依然期待紮導重新執掌DCEU的那一天到來。

當用三部曲的標準去衡量神奇女俠這個IP的時候，不難發現《神力女超人1984》其實並沒有目前網上差評裡所說的那麼差，充其量只能說是「水」了一部，對於整個DCEU沒有起到什麼推動作用，但也不至於到翻臉吃書的地步。而且無論是通過史蒂夫的視角去回顧美國八十年代的繁榮強盛以起到借古諷今的目的，還是通過片尾的全球強制衛星同步直播去致敬喬治奧威爾同名小說裡的經典橋段，這個片子都已經足夠扣「1984」的題。眾所周知，DCEU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華納高層和傑夫瓊斯。雖然我很肯定派導在本片所作的表達與嘗試，但出於私心，我仍然希望《神力女超人1984》的票房越撲越好，畢竟蓋爾加朵這麼好看，我看過就夠了，就不要有太多人來摻和了。